第84章 心意

2024-08-28 15:53:07 作者: 霜宸
  容軒見黎久薇仔細聽著,看神情是真的在思考他說的話,他才繼續道:

  「白牙婆跟你非親非故,剛剛才想構陷你跟人私通私逃,就能夠信服於你,這也說明了你的能耐。」

  「而你面對一個剛剛才要陷害你的人,面對歹人,沒有把她推出去,而是保下了她的命,說明你有底線、懂分寸,知道性命和陷害相比,還是前者為大。」

  「大敵當前,一切先等解決了外敵再說,說明你知道輕重。在危機解除之後,你也沒有想要我為你報復白牙婆,而是認了她做乾娘,因為你知道這樣做對你有用。」

  「謀算或是因勢利導,你每一步都把握的很好,這樣的人我為什麼不信?」

  黎久薇覺得他說的很對,但還是有些地方說不通:「可是……大公子身邊應該有很多厲害的人,不是非我不可吧?」

  別人都不知道她的底細,容軒也不例外,在他們這些人眼裡,她不過是個未及笄的小丫頭,再如何聰慧也有限,像曹郎中那樣看不起她才是正常的。

  容軒是個很好的人,也很開明,應該是小小年紀就走南闖北的原因,在他這兒沒有什麼牢固的偏見。

  正因為如此,他身邊才聚集了很多有用的人,就算他一時被困在別院,也該想法子讓那些人進來才對,怎麼就偏偏對她委以重任,還這麼久了沒有調撥人過來。

  「因為你比他們可信……你在西綏,無根無基礎,初來乍到,是最沒有利益牽扯的。我的那些人,事出突然……」

  容軒的聲音里透出蕭瑟與蒼涼,「聽人說過,人在逆境中看到的才是最真實的,從前我太順了,沒有遭受過什麼大挫折,到了如今就這樣了。」

  「第一眼見到你,我就在想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姑娘,潑辣、鮮活,為了活下去,可以不顧體面,不顧家族的教養,什麼都做,什麼都說。」

  「達到目的之後還不見任何愧悔,一切都問心無愧、理所當然,你拋下了所有的包袱,不在乎外人的想法……能做到這些的,就算是男子,甚至是當世英豪都不多。」

  「那時我就在想,就是這個人,能帶著我走出困局。後來實際相處下來,又覺得你其實也沒有像看起來那般理智,你很在乎我的感受,一直在體諒我……」

  黎久薇聽得都有些呆住了,他從前太順了,陡然遭逢大事,身邊沒有可信之人可以理解,可說她的那些花又是什麼?

  黎久薇搖了搖頭,很不甘心又沒忍住:「我不顧體面、不顧家族教養,這是什麼好話?這不就是被逼到那份兒上了麼?」

  「自古男子遭逢強敵,英勇就義者有,跪地求饒者有,甚至屁滾尿流、落荒而逃者更有。我這麼做,至少保存了氣節、臨危不懼。」

  「你可以說我為了保全性命不拘小節,也可以說我一時失態而事後不見尷尬也行,怎麼就成了沒教養了?」

  「還說我不理智,怎麼著,看你心情不好,多體諒你一些,反而不對了似的。」

  黎久薇這般的橫眉怒目,容軒看在眼裡反而笑意更濃,他自由喪母,服侍他的和身邊之人絕大多數都是男子。

  能走到他面前的女子,要麼就是生意場上應酬的鶯鶯燕燕,要麼就是可能與他相看婚配的大家閨秀。

  後者就像從模子裡扣出來的一樣,說話溫聲細語,遇到危機,即便能自己應對,也都是有理有據地跟人家講理,哪個能像她那般扯著嗓子跟人家對罵。

  黎家雖然敗落了,可一點不影響黎久薇是受著元都大家閨秀的教養長大的,這樣的人即便落了難了,想要換一種方式反抗,也需要一段時間。

  黎久薇卻是立刻就可以做到的,而且還收放自如。該潑辣的時候潑辣,該文靜的時候文靜,總之就是不一樣。

  容軒看了她好一會兒,忽然低聲大笑了起來:「就是這個樣子,你是一個真性情的人,我願意信真性情的人。」

  「沒有教養是我口誤了,更應該說你能夠掙脫禮教的束縛,而且你能掙脫得毫無壓力。你看看我,若是能掙脫,現在恐怕已經不管不顧地在我父親面前質問他為什麼了。」

  「因此我對姑娘不止有信任,也有好感……」

  容軒沒有往下說下去,因為他知道黎久薇還不能接受,其實他自己也是用了好些日子才確定了自己的心意。

  他確定他對黎久薇的心意初時始於夢境,但那時更多的是感激和愧疚,之後他發現黎久薇真如夢境裡的那般會毫無保留地對他好,還真的能夠救他的命時,也更多的是慶幸和對生機的渴望。

  直到他發現,每一次她布局,他都會順著她的安排、所思所想去想,見她打破禮教和常規地去設計別人,耍著心機,玩著手段……

  當他看到這一切,竟然沒有生出一絲反感,反而覺得她是在快意恩仇、有血有肉的活著。

  使了手段如何?她得到了她想要的。耍了手段又怎樣?她護了自己,也護住了他。

  他了解這一切時心裡居然只有暢快和憐惜,暢快是因為欣賞,因為他和這世上的大多數人都不會如她這扮肆意灑脫,還一點不會因為打破了規矩禮教而自責反省。

  憐惜是因為她自幼不被生身父親所喜,處境艱難,之後喪母還家道中落,這些都沒有阻止她彭勃暢快地活成今日這樣一個人。

  容軒從小被教導著要如何孝順父親和繼母,要如何疼惜幼弟,要如何撐起容家二房甚至整個容家,又早早擔起了商隊兄弟們的身家性命。

  從來沒有人問過他一句,你願不願意,你能不能,甚至你累不累,要不要歇一歇,更是沒有人如此的護他,還顧念他的心情。

  他想過,那場夢裡有很多的東西是做不得準的,唯獨她不一樣,也許那場夢除了要救他的性命,就是要將她帶到他身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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