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真是這麼一個聚寶盆,黎家人瘋了才把她賣了。
律法規定流放之人只能耕種墾荒或是為奴為婢,可是人到了地方,天高皇帝遠,只要不太過分,不離開流放之地,再想些變通的法子,根本不會有人舉發。
如果黎久薇有這麼大的本事,黎家人留著她,不管被分到哪個村落落腳,只要讓里正認可了黎久薇的本事,讓村里把這麼個能人用起來,恐怕黎家人還真能過上不用勞作就能衣食溫飽的日子。
畢竟朝廷對流放之人耕種的查核是看給他們耕種的土地上的收成,只要來核查的人看到田地有人耕種,報上去的收成符合要求,就行了。至於這田地究竟是誰在種,誰在收,並不可能時時刻刻派人盯著。
就好比這村里還有一個木匠,是早年流放過來的,手藝非常不錯,好多朝廷大員家的家具都是在他鋪子裡打制的。
這人來了之後,里正就認可了他的手藝,把他要耕種的土地給別人種,他自己只管做家具,做好了之後自有村里人拿到城裡賣。換回來的銀子按木匠的工錢給,賺了的都歸村里。
這樣算下來肯定還是村里得利更多,可這木匠不用風吹日曬,不用擔心地里的收成夠不夠餬口和上繳朝廷,甚至根本不用去學習、適應他從來沒有接觸過的農耕生活。
黎家要是把黎久薇留下,就憑她的本事,不能說村子裡就一定允許黎家所有人都不勞作,但至少黎老太太和黎百川這兩個人是可以一道養下來的。
白氏自然想過這個問題,雖然她也沒完全想通:「黎姑娘雖是黎老爺原配所出的嫡女,可是她和她的母親都不受寵。我問過她,她說因為她原本是要在及笄後就進司工局做女官的……司工局就是宮裡的能工巧匠做東西的地方,她就是要到裡面做匠人的。」
「為了讓她進宮以後吃的開,什麼都讓她學,請了不少師父。可這些師父都是她母親請的,她學成什麼樣也只有她母親考校。她學的東西多,平日裡幾乎不出自己的院子,因為她的父親和祖母不喜歡她的母親,連帶著一家子都不跟她親近。」
「因此她會醫術和旁的本事,她家裡除了她母親,旁人並不知道,都以為只學了個皮毛。她做脂膏的手藝家裡倒是知道的,所以把人給我時他們都覺得虧了,非要我多出些銀子。我沒給……不是我心黑,我找了人回元都去幫黎姑娘安葬母親,里里外外算上路費真是貼了不少銀子的。」
「我不給他,是因為買賣罪籍,再能幹,也就是那個價兒,我給的高了,他們肯定要問是誰家買了黎姑娘。你們這些日子應該也看到了,黎家那些人都不是省油的燈,我不能讓他們纏著黎姑娘鬧到容家去,這樣對誰都好……」
但凡買賣罪籍,都不可能真按這個人本身的價值定價,就好比那有秀才功名但從前沒有官職的,有的人家索性買回去教書、記帳,也不過是三十兩銀子。
黎久薇一個黃毛丫頭,擺在明面上的本事只有做脂膏,年紀小誰都可以質疑她的本事,最容易被壓價了,跟一個秀才一樣價兒,沒委屈她,更是夠給黎家人交代了。
這些日子黎家人動靜太大,天天被村里人追著還債,他們家的出身和落罪流放的原因村里已經無人不知了,他們是什麼樣的人,大伙兒更是有目共睹。
現如今黎家人里恐怕只有姓李的那個姨娘和她的女兒黎梓如是正常的,其他的那幾個都跟吸血蟲似的,易地而處,要是他們是那位先夫人,也不會願意讓這些人離自己的親生骨肉太近。
喬經康笑了,也是為了讓氣氛好些,打趣兒道:「如此便說得通了,黎家人都是不識貨的,除了裡面的一個李姨娘和她女兒,都不是省油的燈,是不能讓他們纏上黎二姑娘。」
「阿姐,娘也是為他們好,他們這般不知輕重,萬一想法子跑到容家去管黎二姑娘要銀子花。黎二姑娘就算念及親情會他們,可是他們貪得無厭,這中間萬一衝撞了容家人,容家人可不是好惹的。」
何況黎久薇那般本事,現在肯定得了容家器重,支使幾個下人把黎家人打出來,再送回喬家村囑咐里正好生看管,是一定做得到的。
到時候容家人非但得挨頓打,送回來之後肯定得被人押著種地,再不能像現在這樣偷懶了。
喬雅點了點頭:「黎二姑娘沒受委屈就行,可是……娘,你把她賣給了容家,這就是銀貨兩訖了,憑什麼讓她給我看診?要是說你答應容家人把黎二姑娘帶過去,他們就給我治病解毒,你說他們家很亂,會不會牽連到咱們?」
白氏見喬雅終於聽得進話了,終於露出了笑容:「不是找容家,是找黎姑娘,現在容家大公子在別院養傷,黎姑娘是容大公子身邊的人,能私下請那些郎中為你看診,還有黎姑娘自己也能來,她的師父可是太醫。」
「咱們不進容家大宅,不跟他們有太多瓜葛。我……我不做牙婆了,黎姑娘說之後會給我安排正經的營生做,我現在身上沒差事,就是普通良戶,之後找到營生就可以在那院子上再落一戶,咱們不依附容家……」
「娘,你不做牙婆了?」喬雅滿眼地不敢置信。
喬經康也愣住了:「娘,此話當真?萬一阿姐的病治不好,咱們之後如何過活……」
喬經康不怕吃苦,可要只是三人的溫飽還好說,白氏可以找些靈活做做,就是耕種家裡的田地也能混個肚保。
他識文斷字,雖做不得什麼大家,可是可以給人寫字寫信、記帳,還能給百姓家的孩童啟蒙,家裡旁的開銷就能有著落。
唯獨沒有著落的就是那些湯藥銀子,他的還好,尋常調養身子的而已,就算他以後都不吃藥了,也不過是少活幾年。喬雅的湯藥斷了就不一樣,那毒發作起來可是要人命一般的。
白氏看看他們,下定了決心:「要是好不了,我就到黎姑娘那兒當夥計去,跟著她干,每年的分潤少不了。要是治不好,她那兒也不缺湯藥,維持現在的這些湯藥也是可以的。」
「你們別誤會,我不是要占她便宜,做工我會盡全力,延醫問藥,我會付銀子。不過就是她如今也做藥材生意,從她那兒拿湯藥總歸要便宜許多,成色也能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