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久薇既然是跟鬼少爺一起合葬了,就該在人家大戶人家的祖墳里,這樣的人家都是墓園的,有墓園就有看守和灑掃墓園的人。
顧氏想的是帶著黎朝宗和黎梓卿去掃墓,讓黎梓卿勤快些,到了那兒讓白氏幫幫腔,先把黎梓卿留下當個灑掃丫鬟。
黎梓卿是姑娘家要是在村子裡嫁人是能做正室娘子的,可是他們誰也不會想把黎梓卿嫁給一個泥腿子,可黎梓卿一旦出去,就只能給人做妾。
顧氏跟黎百川和黎老太太已經商量過了,既然黎梓卿最好的出路就是做妾,再弄一個奴籍在身上也沒什麼了,何況當丫鬟是給大戶人家做妾的一條最方便的路,還省得花銀子托媒人了。
因此她就是琢磨著能先把黎梓卿送去做丫鬟,之後憑著黎梓卿的容貌和才氣,當個姨娘並不是一件太難的事兒。
就算不行,嫁個奴籍的莊頭,當個正房也成,進不了高門大戶的門,至少在莊子裡日子過的舒坦,莊子裡的油水也能往家裡流一流。
至於黎朝宗,顧氏打算著去掃墓的路上,讓黎朝宗好好哭一哭他二姐姐黎久薇,讓白氏覺得黎朝宗是個友愛手足的人,等既有的印象改觀了,再談如何給他安排差事。
按理說,白氏要是把黎梓卿安排去當丫鬟了,就不可能安排黎朝宗了,可是他們既然都去主家的墓園露了臉的,就算斷了親,也還是跟黎久薇有血緣關係的,黎梓卿又留下做了丫鬟……
白氏這麼聰明的人怎麼也該想到這樣他們黎家跟這主家就算是有關係了,更何況萬一黎梓卿將來當了姨娘呢?說不定白氏將來還要找黎梓卿幫忙呢。
顧氏拿定了主意,繼續道:「白媽媽,我們信你在我們二姑娘身上沒掙銀子,也信主家不記得給我們二姑娘的安家銀子,誰讓她身份低微,只是一個通房呢。」
「可是白媽媽,你不能否認,你用我們二姑娘辦好了這回的差事,讓主家滿意了。就算主家沒給你賞錢,你這回贏得了主家的好感,下回再招攬這家人的買賣或是求他們辦點兒什麼也都會更便利些。」
「你可以說你沒多拿銀子,可不能說這份好感和人情不值錢吧?不過白媽媽你放心,只要你能幫家裡的孩子安排條出路,我們就不要你的銀子……」
「啪」
顧氏這番話其實很有道理,可是她話還沒說完,臉上就挨了火辣辣的一巴掌,是被黎百川扇的。
顧氏每日要去種菜,還要服侍黎老太太和黎百川、照顧一雙兒女還要忙乎院子裡的大小事兒,原先白皙的一張俏臉已經不復從前,偏偏還挨了一巴掌,迅速地紅了起來。
顧氏捂著臉,這回淚水是真的下來了,她委屈地道:「老爺你為什麼打妾身?妾身說的不對麼,咱們得把朝宗和梓卿安排好。」
顧氏看了看周圍的人,那些人都在看戲似的看著她,有人露出戲謔之色,卻沒人同情她,她趕緊解釋道,
「我們家朝宗和梓卿都不是干農活的料,讓他們這麼耗著,也是耽誤耕種,倒不如讓他們去做活,拿了工錢回來還欠了的銀子還有抵扣稅銀,這對大家都是有好處的。」
顧氏哀求地看著黎百川,黎百川卻蹦著高地指著她的鼻子罵,一點兒也不顧著旁邊還有這麼多人:
「你個沒見識的東西,讓你做老爺我的妾都是抬舉你了。要給他們兩個安排活計,人情也得要,你都說了白婆子靠著薇娘得了大人情了,還能不值幾十兩銀子?」
「再說了,梓卿和朝宗出去做工,是靠他們自己掙銀子的,托她那點兒人情能值幾個錢?總之,差事白婆子得給安排,銀子也得給!」
「大伙兒都看看啊,老爺我今兒就把話放這兒,白婆子從我閨女身上得了利了,我閨女為了她得的這些黎死了,她就得補償我們老黎家。要是她不給銀子,老爺我今兒就不走了。」
「我就擱她白婆子家住著,吃他們家的飯,用他們家的東西,還有她不給銀子,我就不還你們村裡的錢,大伙兒年底分的銀子少了,別怪老爺我,要怪就怪她白婆子!」
說著,黎百川跟地頭老農似的盤腿往地上一坐,還拉了剛被他打了的顧氏一把,嘴裡罵罵咧咧的,
「愣著幹什麼,還不幫著說說話,讓你跟著老爺我的主意來,還敢自作主張壞老爺的事兒。銀子要不來,就讓白婆子把你賣了,你出去了正好再給梓卿找個婆家。」
顧氏被拽得一個踉蹌,腳下不穩剛好摔坐到了地上,連帶著腳也崴了,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這一回顧氏不是幫著黎百川,她是哭自己,怎麼就攤上這麼個夫主呢,她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她一心為了黎家考慮,怎麼就落得這麼個下場?
等顧氏想明白了黎百川是真動了賣她的心思了,她忽然打了個冷顫,她心裡再苦、再不滿,也得趕緊扶正才行,不然真的會被賣掉了。
只要她被扶正了,要賣人也只能賣李氏母女了,這已經不是扶正了,這是保命啊……
顧氏哭得傷心,黎百川鬧騰得動靜特別大,看起來白氏今日是非被他們賴上不可了,畢竟白氏明顯從這回的買賣上賺了人情,這是事實。
這些圍觀的人中就有人想勸白氏息事寧人:「白媽媽,要不你看著給安排安排?那黎家大姑娘長的水靈,那黎家小哥愛花銀子、愛擺譜,但是他識字。」
「就是的,要不給他們找個活計吧,身上有點兒毛病,但畢竟還是孩子嘛,找個厲害點兒的管事兒、掌柜幫著教訓教訓,就能幹活兒了……不是我說,這倆看著確實不是下地種田的料,留著怪耽誤事兒的。」
「白媽媽啊,要不銀子你也少給點兒,別聽他們的給幾十兩那麼多,給上幾兩,就當替人家閨女積點陰德,給老太太花用。別看斷了親了,到底是親生的,不能一點兒不顧忌。」
眾人勸說著,倒不是覺得黎百川有理,只是不想他們這麼鬧下去,平日背地裡又多少對白氏做牙婆有些微詞,都想看著她破點兒財。
有那些指望著白氏找短工差事的,還有認為白氏不該妥協的一想到這當中畢竟牽扯著血親和黎久薇一條人命,也不太好出聲了,只能用眼神聲援白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