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山藥見勢,也好心地勸白氏:「白媽媽,這家人都是混不吝,不是講道理的人。之後你回元都去了,你兩個孩子還在村里,小心被他們欺負了,要不就打發他們點兒,咱不吃眼前虧。」
白氏壓根兒沒想妥協,甚至已經要把她跟黎久薇商量好的說辭告訴黎百川了,反正她馬上就要帶著一雙兒女去通元城了,而黎家人最能鬧騰的那幾個人是離不開喬家村的。
就在白氏嘆了口氣,要開口的時候,喬雅卻從屋裡出來了,剛剛她一直在屋裡聽著外面的動靜,她沒想到她的母親,一個牙婆,還能有如此應對得當還有氣度的一面。
喬雅不知道白氏為何不說自己已經不做牙婆了,目睹了這一幕之後,下意識地也沒有說,而是上去就給喬氏撐腰。
喬雅跟白氏不睦是村里人盡皆知的事,好些人還拿這件事當笑話看,誰也沒想到她會主動替白氏出頭。
喬雅身子不大好,說話有氣無力的卻絲毫沒影響她身上堅定的氣勢:「律法規定凡是流放之人要離開耕種之地生活需要為人家奴,換句話說就是只要願意為奴為婢,可報給里正,由里正安排或是找牙婆安排做工的地方。」
「他們要真是只想給家裡的兩個小輩安排做活的地方,直接說就好,為什麼還要要挾我阿娘?說白了就是不想過明路,既想不過買奴契,又想要工錢和前程。」
「再說的清楚一點,他們家的大姑娘恐怕不是最緊要的,他們要保的是那個老兒子的前程,不想讓他落下奴籍,以免他將來被赦免之後,就不能去科考了。」
「大伙兒應該知道,我不喜歡我阿娘做牙婆,也不得不承認我阿娘一向奉公守法,是不會做這種暗著的事兒的,他們這是要逼我阿娘知法犯法。」
「這種事兒不能做,要是做了被人知道了,以後我阿娘恐怕也不能給各位叔叔伯伯、哥哥姐姐找短工活計做了。」
眾人剛剛就覺得哪裡有些不對,被喬雅簡明扼要地指出了關鍵,都清醒過來。
黎百川這時候又開始嚷嚷出來,說是不信村子裡沒有做過暗著的事兒就是欺負他們不肯幫著辦,這一回卻是沒人幫腔了。
反而大伙兒都在互相使眼色,呵呵,他們村子當然在暗中幫一些流放之人安排過去處,可那都是些有手藝、有學問還能吃苦的人。
說難聽點兒,要是暗中把黎家人安排出去……這種人如何能嚴守秘密?一定會說出去,然後連累白氏和整個村子。
當下大家便要散了,喬雅暗暗舒了口氣,科考和奴籍的事是剛剛喬經康在屋裡告訴她的,不然她也想不到。
之前喬雅只見過顧氏,沒見過黎百川,只是聽說過他一些在這村子裡干出來的荒唐事兒,這回一見,她很快便覺得自己有個做了這麼多年牙婆的娘不是那麼難以接受了。
要是有黎百川這么爹才叫要命,喬雅杏眼一瞪,指著顧氏,怒視著黎百川道:「老黎頭,你看看你身邊的這個姨娘,你沒了妻子,她就是你的妻子了。他為了給家裡掙點兒嚼用,為了從我這兒打探我娘的行蹤,甘願到我家來做灑掃。她還幫你說話,你竟然還打她?」
「她說的話是有不對的地方,可是她是真心為了你們黎家考慮的。還有你另一個姨娘,也是天天跟著村頭的婆婆做女紅掙工錢,你的小女兒天天幫人餵雞餵豬。你家老太太年紀大了,便算了,你自己有手有腳的又在幹什麼?」
「你還說你的大女兒和小兒子不適合勞作,流放到這兒的人這麼多,有幾個是從小就耕田勞作的,還不都是來了這兒之後學的?你那個大女兒,繡品賣不出去就不繡了,眼高手低。」
「你那個小兒子,快十五了書還沒我還弟十一二歲時讀的好,聽說天天在私塾里擺譜請這個吃飯,拉那個鬥雞,還調戲過村裡的姑娘,我看也不用送他們出去了。他們這樣的光明正大地寫買奴契都沒人要,還想不過明路,想的真美!」說完還呸了一口。
黎百川被一個姑娘家揭了老臉,發瘋地跳起來就要抓打喬雅,顧氏怕再挨打,不敢跟著黎百川一塊兒,也對著喬雅抓撓起來。
誰也沒想到黎百川和顧氏居然會打人,而且他們不打白氏,直接揪著喬雅打。
喬雅是個長年不出院子的病弱姑娘家,手腳沒那麼靈便,一下子就被抓住了,這些個圍觀的人一反應過來就立刻撲上去救人。
白氏也沖了上去,只是她離的遠些,慢了一步被這些人擋在了後面,她怒不可遏地高揚了聲音大喝一聲:
「行了,都住手!黎老爺,黎二姑娘沒死,在主家的家廟裡跟著她家夫人守寡呢。還想知道什麼,有什麼要求進來說吧。」
「不想進來說也成,那我就在這兒說,讓大伙兒都聽聽你乾的那些好事兒,聽聽黎二姑娘是如何咒你這個要把她賣到百花樓的親爹的……」
眾人住了手,都驚訝地重複著「沒死啊」。
黎百川也愣住了,住了手,乖乖地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我二閨女沒死,沒死,都聽見了吧?在主家守寡呢,我以後還有福享,你們這些泥腿子都給我小心點兒,別覺得我們好欺負。」
「切,你女兒厲害,你問問她,都跟你斷了親了,還會不會替你還銀子?」
喬山藥話音一落,眾人哄堂大笑,他們見黎百川和顧氏跟著白氏進去了,也就散了。
白氏扶著喬雅進了屋,二人一起在炕頭上坐下,目光不悅地看著黎百川和顧氏,這二人臉上又是泥又是假哭出來的淚水,弄得跟花貓似的。
黎百川搓著手,急切地道:「白婆子,你就說了吧,我家薇娘究竟在誰家守寡?之前我們父女間有些誤會,你說她在家廟守寡,佛堂清幽,想必她也冷靜下來了,她定是想著家裡的。」
「她有沒有托你給我們帶話?這丫頭是最放不下家裡的,一定要給我們帶銀子吧?在家廟裡跟著主家的少夫人,應該也是有月銀的吧?」
黎百川給顧氏使了個眼色,顧氏再心有不快,也只能順著他的話說:「二姑娘最是孝順了,從前就想著練好手藝當上女官、振興家業,現在她肯定能猜到家裡要過不下去了,肯定會有安排的。」
「之前斷親麼,那都是氣頭上的話,大家都是被逼的,賣她也是萬不得已,二姑娘她最是明理懂事,都幾個月了,該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