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些都是沒辦法的事,為了活下去,這些都是必須的。
顧氏做這些的時候實在是顧不上了,只要能把菜種出來就行,事後她也是著實緊張過的,擔心被黎百川和黎老太太知道,好在村裡的人不在這事兒上說閒話,此前一直沒人到黎家人面前說。
喬大錘此時說起也並不是要取笑顧氏,更不是對她動了什麼歪心思,他單純只是好奇,想知道黎家人到底是怎麼看待女子「拋頭露面」的。
顧氏哪兒還有這份心思理解喬大錘的善意,此刻她能清楚地感受到黎老太太和黎百川眼中的鄙夷和輕賤。
顧氏嗚嗚地哭了起來,抬手就去抓喬大錘:「你毀我名節,我不活了,我要一頭碰死,做鬼都不能饒了你。」
黎老太太呵斥道:「往日裡貞淑守淨,看著你比趙氏強,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人!一頭碰死倒是乾淨了,兒啊,回去就休了她,梓卿和朝宗不能要這樣的庶母。」
「可是娘……休了她,誰種菜,誰做飯,誰打掃家裡?」黎百川反應還是快,很快就想到了沒了顧氏,家裡的活兒就沒人幹了。
黎老太太氣憤地道:「把李氏叫回來幹活,把這個失了名節的顧氏賣了,還能換點兒銀子給朝宗進學!」
「那……不行,李氏在外面有工錢呢,沒了工錢你讓兒子怎麼活。」黎百川就指望著李氏那些工錢去吃酒賭牌呢。
「你們居然要賣了我?我下田種菜是為了誰,我是想著學會了種菜,之後就學種莊稼,你們居然要休了我,還要賣了我!」
「兒啊,你看她,平日裡裝得溫良賢淑,現在跟我這兒你啊我啊的,連『妾身』都不說了……你就是個賤妾,你也配!」
顧氏這些日子吃了很多苦,雖說是為了扶正,可到底是讓黎家人的日子過起來了,此刻她發現黎百川和黎老太太別說將她扶正了,根本就是半點不念著她的好啊。
一時間顧氏、黎百川、黎老太太三人廝打起來,場面再次陷入混亂。
「都住口!要鬧回你們家鬧去,還有,要賣顧姨娘,你們別找我,找別的牙婆去,省得又說我占了你們家便宜。一個黎二姑娘就夠了,再多一個,還不得讓我拿金山銀山養著你們!」
白氏發了話,喬大錘也出了手,這回他可管不了那麼多了,兩拳上去先把黎百川打趴在了地上,爬都爬不起來,又抓了黎老太太和顧氏,搬了張四腳長凳把她倆一人一邊壓在了下邊。
白氏恢復了平靜,拿出長輩的態度對著喬大錘道:「大錘兄弟有所不知,剛才老身我是想拿出五十兩銀子來補償他們的,誰知道老黎頭一看到銀子就撲上來搶,還說這些銀子全給了他們都不夠,還要我以後每月都拿出銀子養著他們。」
「我就想著,到底是我害的黎姑娘後半輩子在家廟守寡,總歸是欠了他們的。我給不了他們那麼多銀子,可每月給上一兩二兩的,不讓他們餓死倒也不是不行。畢竟黎姑娘跟黎家斷親之後,那一路上是叫過我乾娘的,就當是結個緣分了。」
「一兩、二兩?白媽媽,這可不老少,不能便宜了他們這樣的人家,就是捐給善堂,都不能給他們。」
「黎二姑娘麼,跟著他們也落不得好,只要這主家和那位少夫人不搓摩人,在家廟守寡反而清靜了。吃齋吃素,至少有乾淨的飯食吃,還不用像她親娘一樣養著這一家子蛀蟲!」喬大錘毫不客氣地道。
一家三口有乾糧和菜蔬吃,一年下來不過三四兩銀子,一個月就給黎家一二兩這在村里是頂好的日子了,黎家人怎配過。
白氏點了點頭:「是啊,剛剛發生的這些事兒也讓我看明白了,這銀子不能給,要給也不能直接交到黎家人手中。萬一他們沒拿這些銀子還村裡的欠銀、過日子,還因為手頭有了閒錢,沾染上了惡習,這樣豈不是人情沒還上,還害了他們。」
「依我看不如這樣,除了答應給他們的五十兩,我再拿出五十兩當作日後保證他們不會餓死的,這一百兩銀子,我都放在村裡的帳房那裡。」
「里正老爺、帳房先生還有負責放款收帳的大錘兄弟你,都可以監管和調用。至於如何調用,只要不讓黎家人餓死就行。黎家人什麼情況,你也看到了,不管著點兒,說不定真會沒命。」
「今日裡正老爺不在,也不知道等她回來能不能同意我說的法子,要是他能答應,以後就少不得大錘兄弟你多勞心勞力了!」
里正老爺不過是遇事能主持個公道,帳房先生諸事繁雜,輕易不跟流放之人直接打交道,真正經手和監管這些銀子的只有喬大錘。
而喬大錘這個人公心很重,跟里正和村里人的利益是一致的,不會讓黎家人餓死,可也一定不會讓他們占到什麼便宜。
果然,喬大錘重重地點頭,問出了一句特別為村里人利益考量的話:「有一百兩銀子,他們現在連本代利都欠了八十兩了,能不能先用來還欠銀。」
「這……有些多了,我看這樣吧,先把本金還上,利錢讓他們自己還,之後還要不要借銀子給他們,借多少,也有大錘兄弟自己把握。」
「讓他們自己還利錢,也是為了讓他們能學著自力更生。我看他們不會耕種,等開春了之後村里還是要派幾個人教教他們的,他們應該也不會太難教,至少不會比那些從前的官老爺難教吧。」
「畢竟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就是你給他們吃食,不如教他們種地、打獵,讓他們學會自己弄吃食。這裡面要是實在有人學不會,是得給安排些別的活計了。」
「他們想讓安排的黎大姑娘和他們家那個叫朝宗的小子,要是實在學不會,也可以跟我說一聲,我試著給他們在外面安排個活計,只是買奴契是一定要上的,免不了,對他們要是免了,就是里正大人也擔不起這個責任。這一點,要是他們接受不了,我也沒法子。」
白氏把自己的安排說了,從字面上的意思看,是真正的公正無私,可實際上這樣的安排能把黎家人折騰瘋了。
不說別的,欠銀眼下高達八十兩,這裡面的本金大概有快六十兩,之後有二十兩需要黎家人靠勞作來還。村里為了把這二十兩收回去,押也要押著黎家人勞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