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現實

  災難後第184天19:48

  伊古斯走向了廚房裡的酒櫃，他要去拿留在那裡的幾瓶伏特加，儘管只有十米，他的腳步卻如一個蹣跚的老人一般掙扎。

  堆積過多的物品阻隔了通道，他慢慢的走，完全不像在室外一樣有力迅速，也許是怕碰壞了什麼東西，也許是他太疲倦了。

  當伊古斯扶著桌沿拉開酒櫃時，裡面孤零零的躺著一瓶透明瓶身的伏特加。

  他搖了搖頭，拿起了這瓶酒走向客廳；他有些虛乏，於是用另一隻手扶著身邊的雜物，把自己不斷的向前推。

  用力過猛的伊古斯差點摔在一摞搖搖欲墜的箱子下，於是他伸手猛推了一下，起碼現在它不會掉了。

  他站起身來，回到了沙發旁，他還順手拿了幾罐金槍魚和魚子醬，又擰開手上酒瓶的瓶蓋，仰頭猛灌一口。

  伊古斯把嘴角留下的酒滴擦了擦，打開了一罐魚子醬，他一邊喃喃自語，一邊用紙擦著茶几上的勺子。他用勺子挖起一塊，送到了嘴裡，他一邊進食著，另一邊卻還在口若懸河。

  這個不能吃，那個又太貴，哪幾個箱子是他從哪拖回來的，他認為哪個最好吃等等…

  很快，他放下了還剩下一半的酒瓶，扶著身子起身，搖搖晃晃的走到臥室。

  他嘴上還是沒有停下，他在跟誰說話？跟已經死去的妻子？還是被他殺死的敵人，還是因意外暴斃的同伴？

  都不是，這只是一場自言自語，一個精神狀態不穩的人的訴說，伊古斯抱起了兩床被子走回了沙發；他將手裡的杯子隨手丟到沙發一邊，又坐了下來重新拿起酒瓶。

  他笑了起來，把酒瓶高高的舉起，他眼中只剩下那時記憶中歡聲笑語的興奮和發自內心的溫柔。

  伊古斯突然大喊了一聲

  「乾杯！！」

  這時他聽到，遠處嘈雜的槍聲中像是有人回應一般給出了幾秒空隙，只有一把手槍連開兩槍的鳴響。

  黃昏，伊古斯放下空酒瓶，外面的混亂已經停歇下來，幾發流彈打到了窗外的冰層，很幸運它並沒有被穿透。

  他收拾了一下桌上的狼藉，把空罐和酒瓶一股腦抱在懷裡然後走向外面。

  伊古斯開門走進另一處房間前，門鎖已經被他拆掉了，他推開了同樣空曠的房間，只是角落處有著一堆摞起來的垃圾，他把酒瓶摔在地上，罐頭則隨手丟在一邊，他撿起大塊的碎片接著摔，直到摔到只剩下小塊。

  伊古斯轉身關門走了回去，他拿起沙發一邊的被子時翻到了一個枕頭；他挪開了沙發上面堆積的雜物，接著一手抓著被子的一邊，把被角塞到了沙發縫隙下，最後才把手抽了出來。

  伊古斯重複著這些流程，不厭其煩的細緻的鋪著；就像她曾經做過的那樣，每個角落都不放過。

  不久他做完了這些，他揉著劇烈跳動的太陽穴放下了枕頭，隨後他也跟著枕頭躺了下去。

  這時的天色已經是要接近完全黑暗的昏暗了，屋內隨著最後一束透過覆冰的光線消散，一切都歸於平靜下來。

  外面是，他也是。

  房間裡滿是黑暗，伊古斯喝的大醉卻絲毫不肯閉眼，儘管頭疼的厲害他也仍在忍受著被大腦無限放大的不適。

  直到深夜，他腦袋的脹痛感才緩解了一些，雖然不如之前那樣難受，可他還是難以入睡。

  伊古斯的呼吸很重，從他霧眼朦朧的眼神中，似乎能感受到他透露出的悲傷，他躺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

  實際上他看了一夜的黑暗，直到太陽從東北升起，光線穿過了如雨後一般晶瑩透亮的城區，透過覆冰後的窗戶映照在他右側的牆上。他張開渴到沙啞的嘴，近乎無聲的說道

  「天亮了。」

  伊古斯堅持了一夜，在感受酒精的麻痹消散和緊隨而來的身體和精神的疲倦後，他堅持不下去了，他如一尊巋然倒塌的石像一般，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的臉，開始了悲傷而又淒涼的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