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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2024-08-23 07:47:25 作者: 少地瓜
  第一百零一章

  晏驕的話一出口,隋玉就驚訝的瞪圓了眼睛,滿臉都寫著「您好厲害,這都知道」。

  「您怎麼知道的呀?」

  她雙手捧著臉,努力湊到晏驕面前來,暫時忘卻了失去好友的痛。

  晏驕暗道不妙,若果然有這麼巧的事,自己倒不該先問這個。

  不過話已出口覆水難收,裝傻是不成的。

  她腦袋裡飛快的轉了幾圈,忽然對小姑娘比了個「噓」的手勢,小聲道:「其實方才我初見你娘時就隱約覺得有些面善,只一時半刻也想不起來,才剛說著說著話卻突然想起來你爹,故而有此一問。」

  「對了,」既然已經開了口子,便是一不做二不休,晏驕又問道,「你右腳踝上可是有一點紅色胎記?」

  「是呀!」

  說著,她竟真就拉起自己的褲腿,按下襪子,露出來約莫成人半根手指大小的紅色胎記來。

  晏驕心中嘆了一聲。

  這個大小也確實符合成長拉伸的規律。

  「這事兒只有爹娘和貼身伺候的一個丫頭知道,您之前就見過我?」

  隋玉一雙貓眼越發睜大了,喜不自勝道:「大人莫非認識我爹娘?

  可我娘怎的沒認出您來?

  我也不記得您啦。」

  「你才幾歲?」

  晏驕笑道:「當年接觸本就不多,且時移世易,大家都老啦,一時半會兒的認不出來也不奇怪。」

  縱然是善意的謊言,可哄騙一個小姑娘,仍叫她心中難安。

  隋玉點點頭,「那倒是。」

  說著,卻又急忙忙的補充道:「大人可一點兒不老,好看著吶。

  若您果然跟我爹娘認識,回頭我就大著膽子喊您姐姐啦。」

  晏驕給逗笑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紅撲撲的臉蛋,「小馬屁精,嘴兒可真甜。」

  隋玉就捂著臉嘿嘿笑起來。

  桌上擺著黃澄澄圓滾滾的橘子,被火盆散發出來的熱氣一烘,整個屋子裡都浮動著淡淡的柑橘清香,而眼前的小姑娘卻比水靈靈的橘子更甜美。

  「你乳名叫什麼呀?」

  晏驕覺得對方不太可能乖乖使用當年這孩子項圈上刻的乳名「安雅」。

  提到這個,隋玉竟一改剛才的爽快,噘著嘴猶豫起來,半晌才蚊子哼哼似的說:「爹娘說生我那兩年年頭不好,好些娃娃都沒了,就給我起名叫,叫拴妞兒。」

  「噗!」

  晏驕和許倩都噗嗤笑出來。

  從「安雅」到「拴妞兒」,落差夠大的,若是個男孩兒,恐怕就要叫「栓柱」,諧音「拴住」了。

  小姑娘登時給漲了個大紅臉,委屈巴巴的說:「我說不喜歡,既繞口又不好聽,可爹娘不肯改,說改了我就叫人搶走了……」

  「傻丫頭,都是他們一片苦心呢,你看,你可不就平平安安長了這麼大了?」

  晏驕自然明白隋家夫婦的心思,只怕頭幾年也是惶恐不安的,不然也不必千里迢迢硬是從西北跑到東南,又在幾地之間頻繁搬動,一直到估計風頭過了才肯在萍州城安定下來。

  唉。

  晏驕生怕她提前叫破,忙再三叮囑道:「這事兒你可不許跟人說,尤其是你爹娘。」

  小姑娘才要問為什麼,卻忽然明白了似的,「我懂啦,您要嚇他們一嚇,是不是?

  這可真有趣。

  您放心,我誰都不告訴。」

  晏驕盯著她看了會兒,見她一張圓潤的小臉上滿是天真無邪和古怪精靈,便知這些年隋家夫婦必然將她視若珍寶,不然決計養不出這樣的性子來。

  她心中多了幾許安慰的同時又不禁疙疙瘩瘩起來,因為眼前的平靜生活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要被打破。

  眼見隋家夫婦都這把年紀,可膝下依舊只有隋玉一個獨女,若回頭隋玉果然與親生父母相認,只怕又是一場好糾葛……

  若是還,必然割肉似的疼,約莫隋玉也不捨得驟然離開共同生活多年的養父母;可若不還,那親生父母至今還膝下荒涼,又掙命似的找了這麼些年,必然也不肯輕易放棄的。


  唉,怪只怪戰火無情,造化弄人,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心情複雜的離開隋家時,隋玉還主動蹦著跳著送出門來,又扒著門框朝晏驕笑眯眯的揮手,倒把不明就裡的隋夫人弄了個滿頭霧水。

  平頭百姓對官府中人天生一段畏懼,何況對方又是來查案子的,怎麼說了半日話,反而成了親戚似的?

  「丫頭,晏大人才剛問你什麼來著?」

  隋玉眨了眨眼睛,一臉無辜的搖頭,「沒什麼呀?」

  隋夫人皺眉,才要細問,卻見女兒已經捂起耳朵,咿咿呀呀的喊著沖回院子裡。

  隋夫人愣在當場,可看著女兒無憂無慮的背影,卻又忍不住笑出聲來。

  也罷,理會那麼多作甚?

  去往齊家的路上,晏驕一言未發,倒是許倩忍不住低聲問道:「大人,真有這樣巧的事情?」

  當初他們去往鎮遠府的途中偶遇回京述職的葉傾葉大人,對方委託他們幫忙尋找好友失散多年的女兒。

  可對方那邊都找了多少年了,愣是一點消息都沒有,怎麼自己才到萍州不久,突然就得來毫不費功夫了呢?

  雖說無巧不成書,可這未免也有些太過巧合了。

  晏驕聞言捏著眉心長嘆一聲,也覺心裡亂糟糟的,「這叫什麼事兒啊。」

  固然是太巧了些,但造假的可能性不大,因為之前小八他們已經查明隋家底細,確實在萍州生活多年,滿城百姓和官員都可以作證的。

  若對方真是為了放長線釣大魚謀奪官員財產,就該跑到眼皮子底下去,或是提前放出風聲,怎麼可能費大力氣跑出一整個大祿版圖的對角線,安安靜靜在萍州一憋近十年?

  要是隋家貧困潦倒,或是隋家夫婦待隋玉不好,那麼晏驕替她找尋親生父母就是救人於水火,半點不會猶豫。

  但偏偏隋家家境富裕,夫婦又待她極好,多年下來已是親親熱熱一家人,任誰都挑不出一點錯兒來,中間突然冒出對親生父母……

  冬日裡天短,日頭已經漸漸往西落下去,天色又陰沉沉的暗淡起來。

  晏驕下意識裹了裹衣裳,只覺頭大如斗,連胃也跟著愁的揪在一起,一陣陣的噁心。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接下來在齊家,晏驕並沒能得到比隋玉口中更多的線索,只好先回家跟龐牧匯合。

  龐牧比她慢一步進門,兩人先洗了手臉,然後直接脫鞋上炕,感受著熱度從下而上遊走全身後,齊齊發出一聲舒適的嘆息。

  大冬天的,這條命都是熱炕頭給的!

  平安正跟熙兒玩的歡,嘰嘰喳喳的叫聲傳的滿院子都是,兩人豎著耳朵聽了會兒,倒也沒叫人過去打擾。

  人一輩子無憂無慮的時候就那麼幾年,等回頭啟蒙了,快活日子也就一天少似一天了。

  「小四那頭沒動靜,倒是小五從一個地痞口中得知,初一早上好像瞧見何明在城東一家妓院附近出現過,現在還在不在就不知道了。」

  「又是青樓?」

  晏驕啞然。

  夫妻倆對視一眼,腦海中齊齊浮現出一個最佳人選來。

  「不過,」晏驕遲疑道,「臨泉在鍾老爺子跟前太能裝了,青樓那種地方,他會去嗎?」

  當著老爺子的面,他們可不好強行把人綁了賣到青樓去。

  「這好辦,」龐牧渾不在意道,「讓廖先生去說,說不動就他去。」

  晏驕:「……」

  你這是明擺著要讓人家同門相殘啊!

  不過說的也是,除了那哥倆兒,他們這群人誰都不像會逛窯子的。

  說話時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頭翠荷親自端著一個圓肚子瓷盅過來,先行了禮,又對晏驕笑道:「老夫人早起說聽夫人昨兒好像咳嗽來著,特意問過了馮大夫,晌午就燉了紅棗銀耳蓮子羹,燉的軟軟爛爛的,一直在爐子上煨著,特意囑咐奴婢等您一回家就送來喝一盅呢。」

  龐牧替她接了,又問了老太太的情況,順手揭了蓋子,頓覺一股清甜的味道撲鼻而來,不由失笑,「這是女人喝的,有我的沒?」

  什麼滋陰潤肺的,甜不拉幾爛乎乎,不是他的菜啊。

  翠荷不大確定的說:「廚房裡應該還有大米粥,要不,奴婢替您叫一碗?」


  龐牧:「……」

  啥意思啊,兒媳婦兒不過咳嗽一聲就特意燉了補品,輪到親兒子了,就直接成了大米粥,還不一定有?

  晏驕噗嗤一聲,硬塞了一勺子給龐牧,笑著朝翠荷擺擺手,「不必管他,勞你跑一趟。

  替我跟老太太說聲謝謝。」

  翠荷就笑著出去了。

  「看你酸不拉幾的小樣兒,」晏驕笑道,「行了,趕明兒有空我給你做好吃的。」

  「我也就是說說,」龐牧撓撓頭,「這又冷又濕的,你別再凍壞了手,我看南邊人手上生凍瘡的反而比北邊多呢。

  那玩意兒一旦沾上可不容易好。」

  早年大家在西北打仗,基本上人人手腳生瘡,哪怕現在養了好幾年,可每到冬天也時常腫脹發癢,一不留神就又中招了。

  晏驕吃了一盅銀耳羹,趕緊把隋玉的事兒說了,「你覺得,咱們什麼時候跟那頭聯繫?」

  這事兒估計八九不離十,說是一定要說的,關鍵看什麼時候怎麼說。

  龐牧擺弄盅蓋的動作都停了,滿臉不可思議,「這麼巧?」

  「誰說不是呢!」

  晏驕用清水漱了漱口,還是覺得有點噁心,覺得可能是著涼了,就又翻了幾顆醬烏梅吃。

  龐牧側身躺在炕上,撐著一條腿,一隻手慢慢在膝蓋上敲著,想了會兒,「不是說那什麼隋老爺還沒回來麼?

  估計也快了,還是等見了他,再細細的問過了再說。」

  這種事,還是徹底釘准了再開口的好,不然親生父母那邊大喜大悲未必受得住不說,隋家這頭也勢必給鬧得不得安生,萬一是場誤會,弄的一家人之間生了嫌隙就不美了。

  「我也這麼想的。」

  晏驕順著躺下,又往他那邊挪了挪,半靠在他懷裡道,「找了這麼些年,空歡喜一場也太慘了。」

  龐牧捏著她的手嗯了聲,見她身上竟沒有一點兒首飾,不由笑道:「你這一天都忙的腳不沾地,也夠素淨的。」

  「快別說這個了。」

  說到這裡,晏驕先自己笑起來,又把之前在隋家想給人家小姑娘禮物,結果連肉乾都沒有,不得已借了許倩的鐲子,誰知又過於貴重,到底沒送出去的囧事說了,夫妻倆在炕上笑作一團。

  晚上平安洗的香噴噴的過來,一家三口在炕上翻花繩玩,正得趣呢,齊遠就在外頭敲門。

  門一開,跟許倩兩顆腦袋一塊擠進來,滿臉都是看好戲的幸災樂禍。

  「何家好像打起來了。」

  龐牧和晏驕一聽,忙把窗子推開一點縫隙,齊齊豎起耳朵往外聽。

  剩下平安一個人傻乎乎舉著紅繩,愣了會兒,也挪著屁股往那頭蹭,一邊小心翼翼的努力保持花繩的形狀不變,一邊著急的喊道:「平安看看,平安看看!」

  齊遠看著他的樣子就樂,順手扯了衣架上厚厚的狐皮連帽斗篷,將小孩兒裹得嚴嚴實實的,然後往肩頭一扛,「走,咱們外頭看去!」

  「你們回來!」

  晏驕啼笑皆非的喊道,「這都什麼毛病啊,大半夜的不睡覺看人打架!」

  話還沒說完呢,一大一小已經躥的沒影兒了。

  「走走走,咱們也去瞧瞧,外行聽熱鬧,咱是去聽線索,沒準兒能有什麼發現呢。」

  還沒說別的呢,龐牧也已麻溜穿了鞋,興沖衝要往外去了。

  許倩就在門口笑,「還沒到十五,燈會、廟會都沒起來,城中百姓正閒得慌呢,難得大戶人家吵得不可開交,隔著兩條街都能聽見摔盤子砸碗的動靜,可不就都去看了嗎?」

  何家的宅院距離晏驕他們所在的院子足足隔著三條街,中間還有一座橋,難為齊遠發現的這麼及時。

  何家人身上沒有功名、官階,礙於規矩律法,所居住的宅子只有三進,不過多了幾個東西跨院罷了,這也就直接導致這種橫向扁平的建築格局整體隔音效果非常差。

  冬天夜裡又靜,一旦在院子裡撒開歡的吵鬧起來,前后街上都能聽見。

  晏驕他們過去時,何家外頭已經擠了不少百姓邊聽邊說笑,十分熱鬧。

  許倩隨便找了一個大娘問,據說一開始是在屋裡打的,影影綽綽聽不清,後來大概是上了頭,何老爺嚷嚷著要睡客房,何夫人就追了出來,兩口子竟就這麼在院子裡吵嚷起來,又砸又打的,這才引了街坊四鄰出來湊熱鬧。


  「你們來晚了!」

  大娘不無遺憾的說,「才剛已經進去了,又有家丁擋著不讓近前,聽不清了。」

  許倩失笑,「那大家怎麼還不走?」

  大娘嘖了一聲,「打成那樣,豈是一時半刻就好得了的?

  說不得等會兒又要鬧起來。」

  晏驕聽得直想笑,心道您也忒熱情了,還準備等第二回合吶?

  何家人那麼要臉,哪怕衝著諸位期盼的勁頭,至少今天死都不會再來第二場了。

  「那他們剛才為什麼打,您老可聽見了?」

  許倩問道。

  「聽見了聽見了!」

  大娘是一個人出來的,正愁沒個說話的,聞言忙道,「好像是何娘子罵男人忘恩負義喜新厭舊,何老爺又罵她不盡心云云,大概是為著何小姐的事兒吧。」

  她的官話說的很不標準,許倩費了半天勁才明白過來,下意識看向晏驕。

  忘恩負義?

  喜新厭舊?

  不盡心?

  怎麼聽著這麼多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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