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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23 07:50:46 作者: 夢溪石
  沈嶠搖搖頭沒說話,又開始發起呆。

  陳恭惡聲惡氣道:「喂,你倒是說話啊!我拿我自己的錢給你看病抓藥,你別是不想還了罷?」

  沈嶠:「明後幾日我依舊去擺攤算命,不多時便可還你。」

  陳恭見他絲毫沒有去投奔六合幫的興趣,不免覺得喪氣,如果沈嶠不去,單憑自己扛米袋的那點力氣,誰能看得上?

  「玄都山是什麼地方?」

  沈嶠:「一座山。」

  陳恭:「……」

  他快要被氣死了:「廢話,我當然知道是一座山!我是問你要去那裡作甚!」

  沈嶠:「我也不知道,有人說我是從那裡出來的,我想回去看看。」

  陳恭:「那座山在哪裡?」

  沈嶠:「靠近齊、周、陳三國邊境。」

  陳恭吃了一驚:「那麼遠?那你是怎麼從那裡跑到這裡來的?」

  沈嶠無奈:「我不是和你說過嗎,我忘記了許多事情,現在也沒能全想起來,若我知道,何必還說回去查證的話呢?」

  陳恭想了想:「要不這樣,我與你一起過去,我也不用你還錢了,你只要教我一招半式,讓我也能像你一樣,把六七個人都打趴在地上,等到了陳朝,我去投奔六合幫,你就去你的玄都山,怎麼樣?」

  沈嶠:「撫寧縣是你的家鄉,此地安寧少兵禍,與外面截然不同,離開了這裡,我要一路往西,越靠近齊周邊境,就越亂,我是不得已而為之,你又何必去走這趟險路?」

  陳恭木著臉:「我親爹親娘都死了,屋子也被後娘生的弟妹們占了,與其留在撫寧縣扛米袋,倒不如索性去外頭走出一條生路來,你不是說我適合投軍麼,那也要去了戰火頻起,急需兵員的地方才能投罷,我不願一輩子都這麼窩囊著過,連幾個乞丐都能欺負我,瞧不起我!」

  沈嶠靜默片刻:「那好罷……」

  這話才剛開了個頭,陳恭撲通一聲就跪倒在他床前:「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沈嶠抽了抽嘴角,哭笑不得,「你起來罷,我不收徒弟,也收不了徒弟。現在那些招式,我未必能記全,頂多只能將記得的教與你一些,管不管用我自己也不知道,所以你不用拜師。」

  聽得這話,陳恭利落起身,爽快道:「好罷,不過你年紀比我大,往後我就叫你兄長了,要是有人再欺負我,你可得幫我出頭啊!」

  沈嶠笑了笑,沒說話,又開始發呆了。

  陳恭無語地瞅了對方片刻,見他沒有回神的意思,只好轉身先離開。

  ……

  沈嶠從崖上跌落下來,受了重傷,渾身骨頭盡碎,當時十分兇險,但這些傷勢早在別莊那三個月里就已經調理得差不多了。

  真正傷及根本的是五臟六腑,和他一身武功,俱在那一次變故里幾乎蕩然無存,如今只剩下殘缺不全的記憶和半殘廢的身軀,要恢復談何容易。

  放在別人身上,這幾乎就是五雷轟頂的打擊,然而沈嶠和陳恭在一起,生氣的多半卻是陳恭。

  兩人沒再回破廟裡,而是跟客棧掌柜談了個便宜的價格,直接租上一個月,這一個月里,沈嶠繼續去姜公廟前摸骨算命,陳恭則繼續去扛米袋打短工,晚上回來則跟著沈嶠學功夫,他根骨資質不錯,一個月下來倒也打得有模有樣,只是沒有內息之助,說到底就是個空架子,對付一般的地痞流氓還行,要是碰上真正的練家子,照樣白搭。

  一個月到了,沈嶠與陳恭二人就離開撫寧縣,啟程往西走。

  自打離開別莊之後,沈嶠就再也沒見過玉生煙等人,雖說撫寧縣離先前住的別莊很近,但他每日去姜公廟擺攤算命,所見所聞,俱是再尋常不過的平民百姓,再鮮活不過的市井生活。

  江湖仿佛離他無比遙遠,遙遠得沈嶠有時候覺得自己完全沒有必要去玄都山,就在撫寧縣過上一輩子,其實也是不錯的選擇。

  然而胸口偶爾仍舊會隱隱發悶,接續不久的斷骨在陰雨天也會像針刺般疼痛,腦海里一閃而過的前塵往事,四肢百骸時不時流竄的真氣,這些都在提醒著他:現在的沈嶠,依舊不是完整的沈嶠。

  撫寧縣往西是懷州,那裡是個大州,又因臨近周朝,防守嚴密,此地刺史通常為皇帝親自指派,又有檢校御史時常過來巡視,三不五時就戒嚴。

  天下雖然分裂已久,各國卻不禁邊貿互市,唯獨懷州刺史申不易行事怪誕,自他上任之後,就下令將兩國邊境互市關閉,被抓到參與互市的商賈一律嚴懲不貸,又上報皇帝,說互市容易混入周朝細作,泄露本國邊境布防等,建議齊國其它地方也關閉互市,齊帝高緯雖然沒有採納申不易的建議,卻對他的忠心大加讚賞,下旨表彰。


  申不易在政事上用力過度,對齊國的達官貴人同樣極盡巴結,所以時常有皇帝近臣為他說好話,他才能從一個小小的縣尉升到如今的一州使君,平步青雲。

  考慮到進城之後開銷大,沈嶠和陳恭便打算在城外寺廟借宿歇腳,隔日再直接進城補給,下午就又可以出城上路了。

  寺名出雲寺,說是寺廟,其實比他們之前在撫寧縣棲身的破廟也沒好多少,寺內僅有三個僧人,一名住持老和尚,和兩名被老和尚收養的小僧人。

  寺廟簡陋,廂房僅有兩間,一間讓老住持住,一間給兩個小和尚住,除此之外都是通鋪。

  陳恭是過慣了苦日子的人,在撫寧縣那破廟裡,別說通鋪,連床被子都沒有,現在這樣的條件對他而言已經算很好了,沈嶠隨遇而安,很好說話,自然也沒什麼意見。

  進了廂房,才發現比他們來得更早的還有一撥人,一共四個,俱是年輕男子,廂房裡還有兩口大箱子。

  陳恭對生人抱著一種敵意和警惕,輕易不會開口跟人家套近乎,沈嶠眼睛不好,想打招呼都看不清人家長什麼樣,對方四人同樣沒有拉近關係的意圖,不著痕跡打量了陳恭和沈嶠二人,見他們腳步虛浮,衣裳簡陋便不再注意。

  不多時,兩個小和尚抱著鋪蓋過來了。

  本就不大的通鋪再加上兩個人就顯得更擁擠了。

  陳恭滿心不願意,忍不住嘀咕了聲:「六個人夠多了,怎麼又來兩個!」

  小和尚聽見了,小聲對他說:「施主,那邊幾位施主中有位年輕娘子,不方便和我們住一間,所以小僧等人將廂房讓出來,與人方便,自己方便。」

  既然是女眷,肯定要單獨住的,陳恭心裡不爽,也不好再說什麼,等到看見那四個人隨身都帶著刀劍,就更不敢張口了,只是他餘光一瞥,忽然好像發現了什麼,興奮不已,借著去吃飯的機會,他拉著沈嶠小聲道:「你看見沒有,那幾個人是六合幫的!我看見他們衣裳上和箱子上的六合幫標記了,和撫寧縣那個一模一樣!」

  沈嶠笑了一下:「我眼睛又不好,如何能看見?」

  陳恭也不減半絲興奮:「你說我要是找個機會和他們搭話,他們一個高興,會不會答應讓我進六合幫?」

  沈嶠知道陳恭一心嚮往六合幫,就算走了這麼多路,也沒改變過初衷。

  他慢慢道:「我覺得你最好不要開這個口。」

  作者有話要說:

  非·背景板攻·老晏也會來出雲寺的,兩人很快又要見面了。

  老晏:就快跟我再見了,你開心嗎?

  沈嶠:不開心。

  老晏:沒事,那咱們談談心,談到你開心為止。

  沈嶠:……談心你扒我衣服作甚!

  老晏:談心啊,不坦誠相見怎麼談?

  沈嶠:……救命,導演我真的不想和他搭戲。

  第9章

  陳恭:「為什麼?」

  沈嶠:「我看見你方才有意和他們套近乎,但他們沒有搭理你,我們在場的時候,他們也一言不發,可見要麼戒心很重,要麼不願意跟我們說話,無論哪一種,只怕你的願望都會落空。」

  陳恭很不高興,卻也不得不承認他的話是對的:「哼,我知道他們這些人,都瞧不起我這種底層出來的,總有一天我也要踩在所有人頭上,讓他們來跪拜我!」

  沈嶠知道他的心結來源於從小到大的經歷,絕不可能因為自己隻言片語就扭轉過來,所以也沒有多勸。

  出雲寺這樣簡陋,齋菜也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一碗白粥,幾碟小菜,小菜是寺廟裡自己醃的,味道還不錯。

  沈嶠吃得很慢,陳恭卻很快,他沒能跟六合幫的人拉近關係,心情不好,草草扒拉完幾口,就回廂房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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