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熾傀

  他的心臟跳的飛快，屏氣凝神，大氣不敢出一聲。借著皎潔的月光，他看到曾經無數人殞命之所，如今空無一人，不對，應該說是空無一屍。焦土覆蓋的岩石、枯竭的小河，黑色已經碳化的樹幹，以及那個被長槍貫穿的可憐馬屍。

  除了人不見了，四周和當時幾個小時之前，一模一樣！

  「該死的藤蔓，這麼熱的天氣居然沒有把它們全部烤化了！」，喬伊馬克身後傳來陸晨的謾罵聲，他終於拖著自己沉重的盔甲，揮動著巨劍斬斷藤蔓，從高坡上走了下來。他直直站立，半時辰的跋涉終於讓他能好好挺起腰板，此時起風了，夾雜著熾烈溫度的熱風迎面吹來，並未讓人感到絲毫涼爽，陸晨背後的披風獵獵作響，好似搖動的軍旗，他高貴的身姿在星光的勾勒之下，高大魁梧。

  「快臥倒，我的大人！」，喬伊馬克提醒道，「事情有點異常！」

  陸晨對喬伊馬克的提醒置若罔聞，看著焦土縱橫的平地，不忘嘲諷道：

  「喬伊，你的意思是，那些死人自己長腿走了是吧！」

  喬伊馬克欲言又止，解釋的話剛到喉嚨又被他吞下，他竭力尋找合適的字眼來解釋自己先前看到的和現在看到的，但是徒勞無功。

  是的，確實變了，死人都走了！

  喬伊馬克的目光重新回到那片空地之中，焦土之上，那馬屁此時癱倒在地上，曾經貫穿它身體的長槍已經消失殆盡，那是一根冰柱，很難想像，居然在這麼熱的情況下維持了那麼久，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它居然能將兩米高的馬一擊斃命！

  「喬伊，繼續帶路搜尋，無功而返可是要吃板子的，我看你那小身板再來兩下，怕是要散架了！」，陸晨顯然有點不甘心，自己首次代領人執行任務，鎩羽而歸可不符合他貴族的身份。「那有一棵大樹，爬上去應該能看到更遠點地方，喬伊，你懂我的意思吧！」

  喬伊馬克當然想裝作不懂的樣子，但是沒辦法，還是忍受著被這表皮焦黑的樹樁子弄髒身體的風險，爬了上去。他雙手抱樹，將手中的斷刃用牙咬住，兩腿緊緊夾著樹幹，向上一點一點挪動。嘴裡冰器的冰冷感，讓他稍加安心。

  他不斷往上爬，身後陸晨和沙洛的身影漸漸在視野中變小，逐漸成為一個小點點，終於到了樹枝分叉處，這地方還較為牢固，他可以坐在上面稍加休息。正當他剛坐好，還沒等把嘴裡的斷刃取下來時，身下忽然傳出那年輕貴族的叫喊聲。

  「誰！出來！」，他的聲音之中略帶顫抖，這是人遭受恐懼的應激反應。

  有什麼東西能讓他恐懼？喬伊馬克心中暗想，他剛想要開口詢問，但是立刻，他閉上了嘴。

  驚恐的情緒也傳染到了他的心中，在扭曲的面部，得到生動的展現。

  木葉沙沙，樹影婆娑，渡鴉驚唳。

  熾傀悄無聲息出現！

  喬伊馬克的餘光，看到了那渾身上下燃燒著不息火焰的身影穿過平地，越過樹林，所過之處，草木凋零，岩石決裂，大地變為焦土。裂開的面部讓人見了不寒而慄，但依稀看得出五官，手中的長矛不息燃燒，火蛇纏繞。深沉的嗚咽聲從他們的喉嚨傳出，好似末世哀歌，曠古深遠。

  喬伊馬克嚇得說不出話，緊緊抱著樹枝，以免自己掉下去。

  「喬伊，看到什麼了！」，陸晨距離熾傀尚遠，但直覺告訴他，危險正在逼近。他不由握緊手中的長劍，四周空無一人，溫度陡然升高，「沙洛，怎麼忽然這麼熱！」

  此時，周圍環境真的十分熾熱，喬伊馬克抱著樹枝，顫抖著，面頰貼著焦黑的樹幹，漆黑的碳粉蹭到他的臉上。

  一道長槍，從遠處的黑色叢林中飛了出來，帶著呼嘯聲，忽然出現在陸晨的面前，長槍貫穿他右手邊的巨大木樁，木樁頓時燃燒。下一秒，熾傀的身影出現，他們身形高大，面部好似火山岩，開裂之處綻放著滾燙岩漿般的光芒，形成五官。他們的身上同樣也是火山岩般質感的皮膚，黑色玄鐵盔甲覆蓋軀幹，伴隨熾傀身上溫度的高低，時而漆黑如暗影，時而赤紅如初陽，點綴著隱秘與深林的灰綠。他們互相對望，開裂的五官相互交錯，規律張合，似乎是死神的低語。

  陸晨見狀，倒吸一口涼氣，周圍的熾烈的溫度也不足以掩蓋他脊背處的涼意，「不，不要，不要過來……」，貴公子警告這些禁區的熾傀，聲音顫抖，好似一隻受傷的野獸。他雙手持劍，半蹲雙腿，目視前方，做出最佳攻擊狀態，但身體卻不由自主地顫抖。

  熾傀安靜地向前，手中的握柄長槍，步履輕盈，不緊不慢。威爾從未見過這些通體覆蓋火焰的長槍，材質好似黑色琉璃，上下極為勻稱，尖端銳利的好似能直接斬斷精鋼。能承受如此火焰的灼燒，材質絕非一般，陸晨相信，它比任何刀劍都要鋒利，僅管其上覆蓋的火焰就足以致命！

  沙洛勇敢的沖了上去，在緊要關頭，這個看似暮氣沉沉的老人，居然揮動短刃向著熾傀而去。這是一場赴死之戰，為了榮耀，他別無選擇，他義無反顧！

  「爾等邪魅，吾刀未嘗不利！」，他反握短刃，疾步而去，面露堅毅，語帶挑釁。

  喬伊馬克在樹上，看到平素性格古怪的沙洛老頭的壯舉，不由內心震顫。此時他的胸膛熱血翻滾，有一股強烈的意願鼓舞著他下去和熾傀拼命一搏。

  最終理智戰勝了內心的彭拜，他知道下去，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