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河月

  對於儀式，丹妮莉絲·羅薩爾斯一向是不喜歡的。

  丹妮莉絲出生於南疆，降生之日，南疆戰事吃緊，霜儡大軍長驅直入，突破邊關，深入內陸。

  國家危亡之際，南疆國王易宿，獻祭生命，喚醒三頭巨龍，直達戰場，以摧枯拉朽的絕對優勢，將霜儡重新趕出界域，丹妮莉絲由此得名。

  她自小在南疆花團錦簇四季如春的翡翠之城長大，那是一座由漢白玉建造而成的城池，如它的名字一般，盛產翡翠而出名。

  蜿蜒曲折的小河，縱橫交錯城外圍，少女時期的丹妮莉絲喜歡用牛皮紙疊成小船，站在城門外，一個個放進水裡，看著它們慢慢流向遠方。其中滿載獨屬於少女的多愁善感和離愁別緒。

  每每這時，她的姐姐，就會帶著焦急的神色從城中走出來，一邊責怪，一邊拉著她的小手，一起回家。

  她本不該在這地方，也不該嫁給貝爾斯，貝爾斯原本的妻子應該是艾麗婭——丹妮莉絲的姐姐。可惜，貝爾斯和艾麗婭早早訂婚，甚至沒有見過一次面，便已永別。

  按照習俗，丹妮莉絲成為貝爾斯的妻子，這位威名在外的戰神，見面之後便令丹妮莉絲徹底沉淪。愛情之花綻放，碩果纍纍。

  北地的氣候總是令丹妮莉絲頗感不適，這是一個充滿古舊氣息和原始風味的地方，熾烈的氣候令每一位人皮膚黝黑，高聳的界域也抵擋不住熱浪難下，就連朔風四起的嚴冬，空氣中的燥熱依舊揮之不去。

  丹妮莉絲儘管萬般不喜，可從未有過任何怨言，因為貝爾斯在的地方，便可以是故園。由此可見，愛情的力量總是巨大的。

  貝爾斯此時正一個人走在滿地紅葉之上，耳畔傳來陣陣鹿鳴之聲，古樸悠遠，令人心情平靜。

  丹妮莉絲雙手提著裙子下擺，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朝著這片楓樹林而來。她知道貝爾斯會在這裡，這是他們兩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她見到貝爾斯後，悄悄躲在一棵粗壯的古木後面，側著身子，微微露出一隻眼睛，試探地朝貝爾斯打量過去。

  「不用躲了，我看到你了，過來吧！」

  貝爾斯總是這麼不解風情，每每都喜歡毫不猶豫揭穿丹妮莉絲的小心思。

  可丹妮莉絲從不生氣，依舊樂此不疲。

  她知道丈夫不是油嘴滑舌之輩，但也絕對不是不懂風月浪漫之徒，只不過他的浪漫是帶著巨劍和衛隊，騎上高頭大馬，追趕山林中的老虎和黑熊，然後親自將他們的腦袋取下來罷了。

  貝爾斯喜歡將這些「獵物」的頭骨完全處理乾淨以後送給丹妮莉絲，丹妮莉絲第一次收到這種禮物的時候嚇得晚上睡不著覺，瞪大眼睛久久抱著丈夫，心有餘悸。

  「你今天帶著乾一去參加儀式我真為他擔心！」

  「男人總要長大的！」

  「可他還是個孩子！」

  「十歲，已經不小了，我像他這麼大的時候，已經徒手搏擊黑熊了！」，貝爾斯遲疑一下，繼續說道，「況且，風暴將至！」

  丹妮莉絲撇嘴不再說話，提著裙子，一蹦一跳朝著貝爾斯小跑而去。儘管已經是兩個親生兒子以及四個養子的母親，可她依舊保持著少女的純真，天性活潑好似一隻機警好動兔子。

  貝爾斯趁著丹妮莉絲走過來的功夫，將自己的外衫脫下，仔細折好，放在身旁的地面，對著自己的妻子微微使了一個眼色，好像在說：來吧，坐這兒！

  兩人並肩而坐，望向小坡下面的環狀小湖。

  河月湖，環狀結構神似彎月，在貝爾斯到此居住以後，便以此命名。

  湖心中央，一棵格外高大古老的柳樹靜靜矗立，從這古木身上感受不到磅礴的生機，或許它也已經進入遲暮。

  它的模樣也是極為怪異，乾枯的樹幹中央，被雕刻成一個鬚髮白翁的臉，縱橫的樹皮和老人臉上的皺紋形成貼切和諧的統一，兩隻格外粗壯的枝幹好像胳膊般向上舉起，已經乾枯，不見綠葉。

  最頭頂的指頭，三兩柳條垂下，仿佛不屈的命運申辯：我還活著！

  按照貝爾斯家族的傳統，柳樹是亡者寄託靈魂的神木，墓葬旁邊也會栽上柳樹，告慰亡靈，這是靈魂棲息之地。但面前的這棵柳樹，顯然起不到這樣的作用，因為它太老了，行將就木。

  每一位公爵，在自己的封地，都有告慰亡魂祭祀祖先的聖堂，但獨獨貝爾斯家族沒有，他們的「聖堂」，就是這河月湖的古樹。

  貝爾斯家族信奉的舊主名為奧丁，但他征戰殺伐，趕出界域之外的東西，也源自奧丁。可以說，貝爾斯家族秉承著自己的信仰，只為向信仰宣戰。如果真的有奧丁，或許他會毫不猶豫提起長劍，揮刀而去，以凡人之軀，宣戰神靈。

  「為什麼要做那些儀式，我看到嬰兒被砍死，就心悸難受，哪怕那是個怪物！」，丹妮莉絲握著貝爾斯的手，失神地問道。

  「你覺得是為了什麼，我親愛的妻子。」，貝爾斯將丹妮莉絲的手握在手心，輕輕地說道。

  她的手很涼，常年如此，哪怕北地的熾烈氣候也沒能改變。貝爾斯曾經帶著她走遍整個大陸，求醫問藥，無數妙手神醫都未能查明原因，表示她身體並無大礙。貝爾斯雖然擔心，但也只能作罷。

  「示威！」，丹妮莉絲目光深邃。

  「您說對了，我親愛的妻子，界域以外，還有更可怕的東西，不僅是被我們趕走的熊人。」

  「比熊人更可怕東西？」，丹妮莉絲聽聞，挪動身子，貼近貝爾斯。

  「我想是的！不過，只要我還活著，你和孩子們都會沒事的！如果那東西想攻進我們的後方，就得先踏過我的屍體！」

  貝爾斯頓時情緒激動，一手緊緊握著丹妮莉絲的手，一手按著「舞電」，目光如炬。

  「我會陪著你的，一直一直，就請他們踏過我們的屍體！」

  丹妮莉絲將頭靠在貝爾斯肩膀，低聲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