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靈視

  馬車的顛簸中，乾一逐漸從那令他震驚的靈視中甦醒，不得不說，從城堡通往祭壇的道路，總不是那麼令人愉快。成功之路，本該如此崎嶇。

  乾一從馬車中伸出腦袋，看向外面。此時的道然，仿佛意識到什麼，不約而同回頭望，和乾一目光相撞。

  看到弟弟甦醒，道然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騎在馬上，輕拉韁繩，朝著乾一而去。

  「終於醒了？看樣子被嚇得不輕！」，說罷，道然故作誇張的笑起來，半含欣慰半藏疼愛。

  「才沒有呢！誰被嚇到了？不過是睡著了而已！」，乾一鼓著腮幫子，不甘示弱，心虛的情緒還是讓他難以保持自己表情的自然。

  道然笑著附和道：

  「對，我們家乾一才沒有被嚇到，只是睡著罷了！」

  乾一的臉頰頓時通紅，抿嘴不語。

  貝爾斯悄悄走近，兄弟兩個甚至沒有注意到，當他沉穩富有威嚴的聲音響起，兩人才察覺：

  「你方才經歷的那個過程，叫靈視，是我們貝爾斯家族傳承秘法中，最基本的衍生產物，也是覺醒靈控的鑰匙。」

  平素不苟言笑的公爵，此時滿眼欣慰地看著自己的兩個兒子，對於他這樣一位封土範圍最接近界域的公爵而言，慈祥是少有的表情。但在血親面前，父親才是他最直接且雄辯的身份。

  「再過幾日，就是你參與靈控裁定的日子，做好心理準備！」

  貝爾斯話鋒一轉，方才的溫情蕩然無存，不怒自威的形象捲土重來。

  「明白！父親！」

  乾一和道然近乎是同時說出來，貝爾斯點點頭，又悄無聲息離去，正如他悄無聲息前來那般。

  「所以我看到的那些東西，到底是什麼？」，待父親大人走後，乾一才敢向自己的哥哥，吐露心中的疑惑。對於父親，他還是習慣性報之以忌憚，如此卻也顯得親情生疏。

  「我不知道，但是我聽威爾學士說過，貝爾斯家族每個人的靈視內容不盡相同，有滿目瘡痍的大地，哀鴻遍野，也有繁華如織的草原，一派和諧。有頭頂蒼穹的巨人，揮動武器彼此血拼，也有尖耳朵的精靈，拉動長弓，射向密林中的野豬。學士說，這些東西或許是前世的記憶，也或許是後世的預言，但毫無疑問的一點是，它們之上附帶的東西，是我們貝爾斯族人畢生的羈絆，至死方休！」

  乾一瞪大眼睛，聽著哥哥的敘述，身體不自覺地顫抖。道然察覺到弟弟的異常，語氣變冷，似乎是提醒又似乎是威脅道：

  「總是，貝爾斯家族，不養懦夫！」

  「嗯！」

  乾一有氣無力地回答，慢慢坐回馬車裡，他側著耳朵，仔細傾聽關於門外的聲音，確認道然騎馬離開以後，才鬆了一口氣，用袖子擦乾額頭的汗水。

  對，不可否認，他怕了。因為他在靈視中，見到了令他恐怖窒息的東西。

  在其中，乾一身處一處懸崖絕壁之上，面前的是遼闊的看不到邊的汪洋，海邊灰黑色亂石與拍岸的波濤對峙相撞又融為一體，巨浪滔天，聲音好似雄渾戰鼓，令人心潮澎湃。乾一抬頭，看到了淺紅色的天空，一輪紅月，在天空之上綻放，妖冶詭譎。它大的不像話，好像下一秒就要從天上掉下來，砸碎面前的一切事物一般，帶著滅世的威光，靜靜掛在天上。

  乾一很想喊出聲，可他喉嚨被未知的力量堵住，怒吼不成，呼號無門。漸漸的，天空之上出現了許多，暗褐色的鱗狀雲層，遮蔽紅月的光芒，四周的天空更加暗淡下來。

  雲層移動的飛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平移交錯，相互環繞，使紅褐色的天空，顏色更加深沉。忽然，乾一聽到一聲低吼：

  「嗷嗚」

  低沉，厚重，震耳欲聾，令人不寒而慄。這聲低吼，仿佛來自蒼古的呼喚，帶著不容忤逆的壓迫感，深深刻在乾一心中。他甚至不需要仔細思考，耳邊就會傳來陣陣吼聲，哪怕那聲音僅僅出現一次。

  雲層移動的速度降下來了，乾一驚恐的發現，那高天之上的，才不是什麼鱗狀雲層，而是一個莫名生物，巨大的身軀，那是它的鱗片！

  「你我重逢之日，諸天之上，再無神王！」

  巨型生物漸漸消失，紅月當空，海水重歸平靜。

  乾一的耳邊出現了一個自己從未耳聞但十分熟悉的聲音，這聲音仿佛來自夢裡。

  還沒等他回應，海水中央，翻起巨大的浪花，一個長著翅膀的大魚，從漫無邊際的海面沖天而起，它的身軀和汪洋一般巨大，以乾一的視線，根本看不出完整的樣貌。現在的乾一，和摸象的盲人沒有兩樣。

  下一秒，水中沸騰起來，黑色影子從水中浮起，接二連三，前赴後繼，很快鋪滿了整片海域。

  乾一這才看清楚，那黑影竟是一具具人的屍體！海水將他們托起，好似父親托起剛降生的孩子。天空的紅色並非空穴來風，是海水的映襯，那海水，竟然全是紅色！

  好在似夢若幻的場景戛然而止，乾一帶著不安的心情，從靈視中醒來，當再次回想，依舊心有餘悸。

  越過橋北河畔，穿越覆雪之下的崎嶇路面，降臨之城近在咫尺。

  這是一座充滿力量感的城池，堆砌的巨石，尺寸超過五米，構築形成降臨城的核心結構。兩座大山充當兩側的城牆，中央的階梯，延伸到城中的任何一個位置。一條超過一百米寬的天然河道，是降臨城的護城河，吊橋是用一根根百年紅杉製成，傳動裝置處的巨大輪盤，需要二十個精壯男人合力驅動。

  「恭迎公爵回城！放！」

  城樓上的衛隊長的高呼聲響徹雲霄，「吱呀，吱呀」的傳動裝置漸漸將吊橋放下，待到「砰」的一聲，落地捲起飛揚的塵土，公爵帶領著浩浩蕩蕩的隊伍，向城門而去。

  降臨之城，巍然矗立，於北境之地蟄伏。它歷經漫長歲月，見證數不盡的王朝興替，目睹無數次的江山易主。

  如今，在這座不知何時不知何人建造的巨大城牆之中，居住的是開國重將——公爵貝爾斯。

  城樓依舊，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