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界域

  盤曲飛舞的巨龍吞雲吐霧，張口吞併了太陽，天色暗淡無光，伸手不見五指，濃濃的黑暗鋪天蓋地而來，伴隨的恐懼名為未知。

  六翼天使在空中飛舞，金黃色的光芒和雪白的羽毛，將他們襯托的聖潔偉岸，手中的聖劍輕輕一劈，劍氣驟然襲來，似有移山平海之神威。

  此刻，他們就是太陽！

  在他們之下，是洶湧燃燒的山峰，血紅色的江河，龜裂的大地和破碎的虛空。無數走獸飛禽悽厲的叫聲傳入每一位在場者的心中，令人煩躁不安，心生恐懼。

  這是來自靈魂深處的威懾與震顫，好似一柄尖刀，將靈魂一點一點從身體剝離，死亡接踵而至，絕望不可斷絕！

  下一秒，貝爾斯猛然睜開雙眸，碧藍色的瞳孔雷光陣陣。人們這才反應過來，方才看到的是公爵靈界之中的場景，那種場景，用眼睛無法捕捉，需要用靈力交互。

  「砰！」

  一道雷光從天而降，直直劈在祭壇中央，不偏不倚。它好似一頭沉睡甦醒的巨龍，憤怒而猙獰地沖向擾亂它長眠的敵人，用尖牙將敵人撕成碎片，用霸道而至陽之力，洗滌世間一切醜惡與污垢。

  巨大的祭壇，在雷電的傾瀉之下，變了模樣。

  巨石壘成的環狀結構以祭壇中心為起點，不斷向外擴散，將雷光的力量公平地分配到任何一處。

  原本古樸無華且表面粗糙的巨石，在雷光的潤澤之下，變得溫潤好似黃玉，散發微光。

  如果有人上前細細觀察的話，一定會發現，其表面真的因為玉化而光滑細膩。其中無數遊絲來回遊動交錯，好似封在巨石中的精靈。

  冷風已停，暖陽高照，遠在界域城牆之上的夜巡者，看到遠處一道輝光朝著黑夜而來，喜不自勝，高聲呼喊：

  「來了，來了，他們來了！」

  斯波尼雅從自己的屋子裡走出，看著城樓之上的值班衛士，訓斥道：

  「傑斯，如果你明天不想一個人去界域外和那一群畜生戰鬥的話，最好給我小點兒聲！」

  傑斯看到總司令官斯波尼雅，連忙捂住嘴巴，對著他用另外一隻手，行禮致意。

  斯波尼雅是目前的界域夜巡者總長官，他一襲黑衣，與濃濃的夜色融為一體，身著斗篷，腳蹬皮鞋，胸前的口袋中，裝著一支羽毛鋼筆，腰間挎著的並非斷刃，而一根一尺長度的煙筒。

  他的鬍子與頭頂華發交相呼應，看得出已經很大年紀了，可一雙灰藍色眼睛卻炯炯有神，好像一個剛經歷成人禮的猶塔斯人小伙子，充滿青春的光彩，以及對未來生活還沒徹底失望的憧憬。難以想像，如此蒼老的身軀，為何會有這樣一雙明亮青春的眼睛。

  斯波尼雅常常為自己懷才不遇而暗自嘆息，年輕時候的他，也曾出身於南疆一個龐大的家族，優渥體面的家族給了他一個機會來界域增長見識，可是他卻與界域之外的一個女人扯上了數不清的關係。家族收到消息以後，帶著大批人馬前來，親手殺死了年少時期斯波尼雅的意中人。

  名門望族，不容褻瀆！

  斯波尼雅為了償還罪業，被繼續留在界域為期三年，可命運總是不盡人意，待三年之期一過，一封沾染鮮血的書信被綁在渡鴉腿上，傳到斯波尼雅的手中。

  在悲慟之中，他提刀走進了界域的角斗場，向總司令發出挑戰。

  沒曾想，抱著必死信念而戰的斯波尼雅在總司令長槍貫穿胸腔的一瞬間，被神靈投下一瞥。

  靈控覺醒，冰封了整個角斗場，圍觀的人群被斯波尼雅驟然發動的靈控技能凍成一座座冰雕，滿臉皺紋的鐵匠，衣衫不整的妓女，大醉淋漓的酒鬼，華裝體面的財政大臣……

  他閉上眼睛，靜候死亡，但卻未得到死亡的青睞。

  意識到自己沒死的斯波尼雅，拔下腰間的匕首，割破了總司令的喉嚨。

  因為他不死，死的就會是自己！

  這是角斗場上的法則，也是這個法外之地，所有人唯一遵守的信條。

  直至斯波尼雅坐上總司令的位置，他也始終沒有明白，為何是自己？

  這個問題，他思考了很久，也會繼續思考下去。

  四周的壓力漸漸消減殆盡，方才那份彌散在空氣之中的威懾感也漸漸舒緩下來，貝爾斯收起靈控，長劍之上的雷光漸漸消失，連同消失的，還有天空中的雷鳴。

  烏雲褪去，晨光再次播撒大地，每當這個時候，大家不約而同鬆了一口氣，儀式結束了！

  「斥候的消息，你聽說了嗎？陸晨少爵和隨行的兩個夜巡者戰士，全部不見了！」，道然見儀式結束，迫不及待將這個消息告訴自己的弟弟。

  弟弟默不作聲，還沉浸在那份令人惶恐的異象之中。

  貝爾斯低頭看向道然，靜靜的說道：

  「昨天晚上，你有聽到什麼異常的聲響嗎？」

  被父親大人出其不意提問，道然頓時無所適從，緊張的不敢直視貝爾斯的眼睛，搖著頭，試探地說到：

  「我好像聽到了來自北方的異動，帶著不甘的情緒，以及，熾熱！」

  貝爾斯抿嘴輕笑，威嚴少有的從臉上卸下，此時的他儼然一副慈父形象。

  「你呢，乾一，你感覺到了什麼？」

  乾一沒有回答，目光呆滯，兩隻眼睛瞪得溜圓，像極了肖景家老牛脖頸上鈴鐺。

  他還沒有從靈視中走出來，畢竟是他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情，能不倒下，痛哭流涕，已經算是給貝爾斯家族長臉。

  「道然，他一時半會兒估計出不來了，找人將他抬走吧。」

  貝爾斯吩咐道，隨手將手中的長劍輕輕一投，長劍仿佛有靈魂一般，朝著劍鞘方向而去，穩穩入鞘。他翻身上馬，給隨從們比了一個手勢，輕扯韁繩，自顧自朝著城門方向而去。

  眾人緊隨其後，一路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