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異常氣象,本次航班即將中途停靠,請乘客……」
禮貌的女聲在機艙中響起,小麥色皮膚的年輕人看向身旁讀報的魁梧西服老人,眼神無奈:「任務繁雜,經費匱乏,就連出行報銷都只能是這種打折經濟艙,我似乎需要重新審視自己加入審判庭的必要性。」
「十二,你要知道,節儉是永恆的美德。」
老人取下精緻的手工金邊眼鏡,仔細擦拭,濃密的胡茬充滿成熟韻味:「安城這次的暴雪有些蹊蹺,看來是有人想阻止我們插手。」
「首先,我現在的名字是左路,其次,或許你應該聽取這些建議,正好我還能趕上開拓隊伍的末班車。」
自稱為左路的年輕人對於前往安城這件事顯得興致缺缺:「這個名額可費了我不少功夫,如果不是有具裝作為報酬,我可不願意接下你的任務。」
話語間,他晃了晃手腕上碳墨色的手環,十分喜愛。
【具裝·碳素】
即便只是對於異能的粗陋模仿與對於武裝的極簡復刻,卻也不影響具裝在現界中的價值,能夠以一件具裝作為報酬的任務,在審判庭中也是極其罕見的。
「我已經聯繫好了機場,那邊會為我們準備越野,我們要儘快趕到安城,咳咳……」
老人的話語被咳嗽打斷,他掏出胸口的紙巾捂住口鼻,劇烈的咳嗽就像是要將肺葉咳出,直到緩過勁,他才繼續說道:「姚澤……可不是隨意就能關押的傢伙,這點相信你更為了解。」
左路的目光落在了老人握住的紙巾上。
凝結的血塊在陰影中不難看見。
……
離開無與有之間,宋暮心情輕鬆。
姚澤的算計暫且還看不透,但他大概能猜出一個方向。
從自己的角度來說,任由事態發展下去,白石學府的注意力必將被牽引在姚澤這邊,這樣一來勢必會減少對於他的關注,也是如此,他並不打算向巡狩所提供太多實質性的幫助。
前往威爾斯特就不錯,在安城的旋渦成型前離開是最明智的選擇。
要想辦法把老闆帶上才行。
「姚澤身為伊甸園主持時的樣貌要比如今成熟許多。」
重新回到辦公室,宋暮手裡捧著巡狩所特供茶水,對面是專心聆聽的柳岐:「不排除他使用了一些逆生長的術式。」
「檔案里有姚澤年輕時的照片,與現在的外貌毫無關聯。」
對於宋暮的猜測,柳岐搖頭否定,隨即問道:「對於他的那些言語,你覺得有幾分可信度?」
「不到三分。」
苦惱的神情出現在宋暮的臉上:「以我對他的了解,這其中一定是有某些真相,但也一定存在誤導,在語言上捉弄獵物是他最喜歡的事情。」
「聽起來你對於他這一方面很了解。」
柳岐記錄的筆尖一頓,看向宋暮。
「了解嗎……」
回憶起那顆流血的蘋果,鐵鏽與腥甜的味道似乎又塞滿了喉嚨,宋暮洒然地笑笑:「只是吃過一些虧而已。」
柳岐對於他人的過往沒有興趣:「看樣子你也無法確定這些話語的真假。」
「是的。」
……
最終也沒獲得什麼有用信息。
大雪再次籠罩了安城,等到下樓時,大雪已經到了阻礙出行的地步。
算算時間,這也不過一下午的時間,宋暮瞧著點綴白雪的暗色天空,心中苦惱。
不僅是漫天的大雪,還有來巡狩所時察覺到的血鴉窺探,他陷入了猶豫。
莫非又要在巡狩所過夜了?
心中輕輕嘖了一聲,轉頭瞧見了正要離開的謝玲。
米色的毛呢大衣,頭頂上大大的毛呢貝雷帽遮擋住了瞧向她面孔的視線,可那很有特點的嬌小身材還是暴露了這位實習狩使的身份。
「喲!狩使大人!」
瞧見門外大雪的謝玲被這聲突兀的招呼嚇了一跳,等到回頭看見來者是那個討人厭的傢伙,下意識地開口:「請勿搭訕狩……」
話到一半忽然想起這傢伙已經結束了監察期,她只得收起後半段話語,沒好氣地道:「幹嘛?」
「狩使大人這是要回家嗎?」
宋暮腆著笑臉上前,平日狩使工作都有著統一的制服,此時的謝玲只可能是下班狀態,也是如此,他開口:「如果順路的話,狩使大人載我一程?」
這位容易較真的狩使雖然實力不行,但有狩使的身份,烏鴉出手還是會有所顧忌的。
況且以狩使的工資待遇,想來出行配車只能說是基礎操作。
至於被拒絕?情理之中的事情,死皮賴臉是他的特長。
謝玲沒有立即接話,擰起好看的眉頭仔細注視了這個不知廉恥的傢伙半晌,忽然展露一個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好啊。」
「?」
未曾料到對方會答應得如此乾脆,宋暮愣了一瞬,隨即笑容綻放:「那就謝謝狩使大人了。」
……
這場反覆的暴雪違反了安城往年的氣候規律,不過自從異能出現後,這種程度的異常並不值得注意。
「所以……狩使大人是打算這麼回家嗎?」
天色暗淡,昏黃的路燈夾雜著飄雪落下,灑在孤零零的單車上。
棕色的綿手套拍去車凳上的雪花,謝玲看向呆愣在一旁的宋暮,頗有扳回一局的解氣感,得意地指了指甚至沒有鐵架的后座:「要走嗎?」
話雖是這麼說,但這無非是想要對方難堪罷了。
「看來只有步行回去了。」
宋暮不在意這些捉弄,只是意外:「狩使的待遇應該都不錯吧?沒有考慮買輛車嗎?」
「喂喂餵。」
謝玲不滿於這傢伙沒有預料中的難堪,反倒是感到氣惱:「有沒有搞錯?我才十六歲,還沒到駕駛年齡的好嗎?」
氣氛忽然一靜。
宋暮重新打量了一番面前這位狩使,嗯,僅論身高確實是十六歲偏下的水準,也許是衣著風格比較成熟的緣故,他一直沒有聯想到年齡方面的問題。
畢竟誰能想到巡狩所里還有未成年的狩使?
這麼說也不對,老闆十二歲就成為了實習狩使。
「你說……我現在向警務司告發柳岐使用童工會怎樣?」
「……」
謝玲臉蛋逐漸漲紅,並非是羞澀一類的臉紅,而是感覺被小瞧後的憤懣,她跺起皮靴就踩去,像只炸毛的松鼠:「威爾斯特——學員——提前實習——不可以嗎!不可以嗎!」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
輕巧躲過謝玲的皮靴,宋暮不明白對方憤懣的緣由,但這並不影響他認錯。
兩人鬧騰了好一陣,謝玲終於是氣鼓鼓地停了下來,可看向宋暮的眼神中還是充滿敵視。
「咕——」
肚子發出不合時宜的聲響,這讓女孩的氣勢頓時少了一半,而這道聲響也自然而然地落入了宋暮的耳中。
面對一個還未成年的女孩,宋暮也沒了過去那般捉弄的興致,不過想到對方提起的威爾斯特學員身份,心思頓時活泛了起來。
「作為賠罪,晚飯我請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