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初次進貨遇騙
一眨眼就到春節了，這一個冬天都沒怎麼下雪，就這幾天開始紛紛揚揚的飄灑，從臘月二十九一直下到正月初二。正應了那句諺語：干冬濕年。
整個平原白茫茫一片，天地幾乎成了一個色，樹上，房頂上落了厚厚一層，，那些樹，村莊仿佛成了一幅畫裡的點綴。人們依舊歡天喜地的過年，放鞭炮，看電視裡的文藝晚會，一家人聚餐……，更是阻擋不了走親戚的熱情：出村的土路上，一個男人推著自行車，大樑上綁的座座里放著一個包的只剩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在外的小娃娃，后座上馱著大包小包的禮品，旁邊女人牽著一個小女孩一滑一趔趄的走著，不時還有年輕夫妻騎著嶄新的車子，從他們身邊走過，前面上大路的地方，還有一輛蹦蹦車開進麥地里了，一群穿著新衣服的男女幫著往出推，蹦蹦車的黑煙大煞風景的打破了這幅畫的底色……
王哲初二、三走了娘家和舅家，初四早上，早早起來，準備給王瑩拜個年，人家幫了她這麼大個忙，又逢過年，她倆得去感謝感謝，人熟禮不熟，這是王哲做人的信念。王哲拿出一瓶西鳳酒，一盒德懋恭水晶餅，一個宴友思熏雞還有一個木盒子裝的茶葉。這都是她精挑細選的，比起前兩天走親戚拿的太白家宴酒，一包紙包的點心，一個普通牌子的熏雞，一個袋裝的茶葉這禮品好了許多。
路不太好走，而且還遠，當他們走到的時候，王瑩家裡已經坐滿了客人，她兩放好車子，就提著禮品來到客廳，客廳很大，裡面煙霧繚繞，裝飾也很豪華，真皮的沙發，實木的家具，大理石的茶几，吊頂的彩燈……還有兩桌人在打麻將，一桌男的，一桌女的，男的那桌王哲只認識程軍，女的這桌只認識王瑩的婆婆，另外一些人圍坐在一個大碳爐子旁邊，那爐子上放了一個高高的煙囪，煙囪上拐了個彎又長長的伸到院子裡去了，客廳里沒有煤炭味，王哲家裡燒的還是那種煤球爐子，燒一會就要打開窗子放煤氣，防止二氧化碳中毒的那種古老的爐子。
當王哲和李強進到客廳的時候，其他客人就大聲招呼：來客人了。程軍抬起頭，一隻手把嘴裡的煙取下來彈了彈：「你倆來了，你姐在後面廚房。」坐著沒動，又把煙放回嘴裡，兩隻手就又開始摸麻將。王瑩的婆婆長的胖胖的，耳朵上帶了一副很大很亮眼的耳環，看了一眼他倆，用手指著旁邊的立櫃：「放哪就行了。」也是紋絲不動。
王哲倒沒在意，對大家都微笑著點頭，她來是沖王瑩的，這些人啥態度她不在乎 放下禮品，就去後面找王瑩。穿過客廳，就來到一個大院子，程軍家莊子挺長的，廚房在後邊，院子兩邊放著盆栽的綠植，有發財樹，有萬年青，虎皮蘭……，中間一條磚鋪的小路一直通到廚房。
走近一點，就聽見鼓風機呼呼呼接連不斷的聲音：「瑩姐——」王瑩拿著鐵鏟正在鍋里翻炒，鍋里的大肉塊紅艷艷的：「你倆咋來啦，快遞兩個盤子。」王哲從摞得好高的一疊雪白瓷盤子裡拿了兩個遞過去，想想李強家的洋瓷盤子磕碰的都看變了型，王哲覺得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呀。
王瑩麻利的把肉鏟到盤子裡，李強幫忙給端到案板上，案板上已經擺滿了切好的瓤核、牛肉，凍皮……王瑩給鍋里倒了點油，開始炒第二道菜， 抽空問：「親戚走完了。」王哲坐下來，拿小碳掀給灶膛添了點碳，便又感慨：前段時間自己家沒柴火燒了，她去場畔拉點麥糠，路窄不小心把李強他哥家的麥子壓了一道，他嫂子就找到家裡大喊大叫，儘管王哲不停的解釋，開春會再長，不行賠些麥子給她，她嫂子還是不依不饒，最後還是李強當著人家面把自己罵了一頓這事才收場。
「姐，家裡沒人給你幫忙，你一個人能做出來？……」王哲原本是想稱讚王瑩能行。後面的話還沒說完，王瑩就接過話茬：「他爸走親戚去了，他妹陪娃玩，程軍跟他媽是有福人麼……」聽得出王瑩的不滿。
「姐，案上放不下了。」李強打斷了話題。
「叫程軍收拾桌子吃飯。」王瑩跟李強說。
王瑩再炒第三個菜的時候，案上實在沒地方放了，王哲就先端了兩盤菜往客廳去了。
「媽，喝啥酒，我看這是啥酒，哦——西鳳。」客廳里傳出來程軍的聲音，應該是看王哲的禮品。
「鄉里人能拿啥好酒，把咱柜子里的劍蘭春取出來。」程軍媽不屑地說。
王哲端著盤子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李強不一會也端著兩盤菜跟來了，他催了催。王哲這才進了客廳，麻將已經收拾起來，客人們都圍坐在一起，說著閒話，嗑著瓜子，王哲把菜放到桌上，就轉身出去。隨後有兩個婦女站起身，想幫忙往外端菜，被王瑩婆婆攔住了：「不用你倆，小心把手弄油了，衣服弄髒了，你這衣服貴的，鄉里人衣服不值錢，髒了一洗就行了……」
王哲咋聽這話都不舒服。王哲在心裡默默地為姐姐抱抱不平，就這婆婆，王瑩還不得受大委屈。從頭到尾，都是王哲李強來來回回幫忙，等客人吃完了，盤子，碗，筷子在鍋里放了一大堆，王瑩累的不想動了 。
案上有專門給王哲李強留的菜，王哲本不想吃，但怕姐姐心裡過意不去，於是象徵性的吃了點。王瑩坐在小凳子上，端著杯子喝了一大口水：「今初四，明初五，初六我就進貨去，你倆去不？這屋我實在不想待了，出力不討好……」王瑩發著牢騷。
「初六，可以，那咋去？」李強急切地問。「我車都靠好了，還有發百貨的永勝兩口，咱三家雇一個車，運費是按件數算的。」王瑩喝了口水說。王哲聽到了這，心情一下就好了，她終於看到希望了。
省城批發市場，李強已經抽空去過一次了，了解市場行情，打聽一下貨物的差價，又在縣城批發市場看了幾次，心裡默默記下同行的貨物，回家來仔細認真的用紙寫了滿滿一張，第一次要進的貨。這點王哲是做不到的，她沒有這耐心。
坐上拉貨的解放車，王瑩就一路叮囑：先開票，再付錢，切記要回一張付款單，完了回車上跟司機核對單據，而且車號記准一個字母都不能錯……。王哲李強就一直點頭。
車到停車場，大家就分開行動，因為不在一個大廳，百貨在東，食品在西，洗衣粉在南，司機把車停好去吃飯了。李強走了幾步，想了一下：「你就不去了，我怕把錢付了人家不給咱上貨，你在這，收一單給他付一單錢。」王哲也沒想，覺得咋樣都行。反正只要是食品單子，就付錢。
一會，陸陸續續就有三輪車師傅拉著貨物喊司機收貨，司機在車廂里一單一單對過件數，再擺放整齊，摞的高高的，第一單食品一共是6件，王哲付了款，收了單子，大概有三個鐘頭吧，車也快滿了，王瑩和永勝兩口都回來了，王哲一共收了12單貨，錢也用的差不多了，才見李強匆匆忙忙回來。「「11單貨，我開了11家的貨，你看票夠了沒？」」離的老遠就喊。
「那我這咋12張票。」王哲納悶 倆人又一張一張對。王瑩永勝媳婦都跑過來看。
王瑩笑著說：「難道咱長了？」
「她在車上付錢。」司機強調。
「會不會是旁邊騙子看是車上付錢，故意拉的不好賣的貨給上了。」永勝媳婦提醒。
「有可能」王瑩也點頭
。「就是有一張，我沒開這單貨，寫的啥我也不認識麼？」李強用手指戳著王哲手裡的單子說。
「我讓你在店裡給人家開錢，誰讓你在車上付……」王瑩氣的批評王哲。
「你想想，看是那個三輪車送的，我找他去。」李強生氣的對王哲凶。
「三輪多了，我哪能記住？」王哲看李強心情不好，小心翼翼的說。
「你能弄啥？想，好好想——」李強越來火越大。
「多錢？」王瑩轉身問王哲。
「600多，多倒是不多，就是還沒掙錢哩，可弄個這事。」王哲也心疼的說。
「算了，先回，貨也壓到中間了，掏也掏不出來，就是掏出來你也找不見人了，這麼多三輪來上貨，誰能記住是那個嘛。」司機安慰。
「就是，說不定，還是好東西，能正常賣。」永勝媳婦也勸。
李強一路上黑著臉，和誰都不說話，車回到市場，5個人就合力卸完了貨，各家把貨都放進自家門店。李強把每個箱子都打開查看，真如永勝媳婦說的，這幾箱小食品快到保質期了，還不是暢銷牌子，根本不值600多元。李強越看越惱火，一個勁的埋怨王哲，王哲知道李強心情不好，也就僅僅只反駁了一句：「你咋不聽瑩姐的？」李強氣的摔了旁邊一個空箱子。
王哲再沒敢多說，怕市場人笑話。初六市場上大多數商家都還開著門，只有個別發日雜的休息了。他倆晚上就睡在貨架後面支的那張簡易的小床上，李強懊悔的一晚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王哲就給他寬心：吃一塹，長一智，幹啥都要交學費，下次咱小心就行了。
夜，不像村里那樣寧靜，不停的有人來回走動，吵的人睡不踏實，剛睡著一會，就又聽見唰唰的掃地聲，天也就朦朦亮了。王哲李強從此就開始了他們的艱難而漫長的創業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