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豐田便把最近他觀察到王玉華的變化，和劉嬸兒說著。
「我是也覺得不可思議，總覺得她從哪天起，突然哪天就和變了個人似的。」
旁邊幫著劉嬸兒擇菜的張青山頭也沒抬。
「吃糠菜餅子的第二天。」
「對！就那天！自打那天起，也不打人了，也給我們洗了褥單子和被子。」
張豐田沒有提吃飯的事，隱隱覺得這件事沒必要說，他小心翼翼的維護著自己的自尊。
「而且…而且…我也不知道咋說，就是覺得她變得乾淨了。奶奶，你說，一個人的變化真的能這麼大嗎？可先生卻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聽了這話，劉嬸兒心裡也有些犯嘀咕。
她覺得這王玉華大概率是外頭有相好的了。先是終於注重外表了，大概是愛情的力量，所以看啥都順眼，對三個孩子的態度就好多了。
再不然就只能是她摔壞腦子了！
她當然更傾向於是有相好的了，哪個村里還沒這種事情，再說一般女人若生了改嫁的心思，壓根藏不了幾天。
劉嬸最後叮囑張豐田，最近一定要注意著王玉華的動靜點兒。
臨走又塞給三個孩子一人一把烤黃豆。
烤黃豆金黃焦香，三個孩子一邊吃著，一邊端著那隻空碗回了家。
晚飯吃得簡單，稀粥配著撒了鹽的火焙魚。
張豐田想著劉嬸的話，正胡思亂想，就見王玉華放下碗筷，面色隨意地道：
「明天我卯時去趟繡溪鎮，不清楚回來的時間，不用給我留飯」
他一個激靈，和二弟對看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的眼神里看出了驚恐。
不清楚什麼時候回來，還不用留飯，這就要跑了是嗎？
心事重重的吃完飯，又收拾好了房間。張豐田還是理不清個頭緒，只覺得前路漫漫，不知何去何從。
天邊的那抹晚霞，終於沉沉墜去。
王玉華去衣櫃裡摸出之前原身藏著銅板，數了數，有五十三文。她準備上背簍，又偷偷的放了個盆放到空間內，這才心滿意足的上床睡覺。
今天走的路多，她一覺就睡到了第二天。平日裡她睡得熟，今天因為有事，早早的就被雞叫聲吵醒了。
天還沒大亮，她摸索著起身，小心翼翼的拉開門，背上背簍，又掩好了院門，快步向村口走去。
她沒發現的是，張豐田悄悄的跟在了她的身後。
昨晚他一夜都沒有睡好，一會兒夢見王玉華又變回了以前兇狠愛打人的模樣；一會兒又夢見弟弟妹妹餓得臉頰凹陷，躺在他懷裡閉上了眼睛，直接給他嚇得不敢睡了。
他看著天光逐漸亮起，聽著王玉華起身開門，本來有些猶豫要不要跟去。結果他抬頭打量窗外動靜的時候，張青山小聲地說：
「哥，放心不下就跟去看看吧，我在家照看妹妹。」
張豐田一咬牙，便跟了上去。
本來他以為這王玉華最多也就是在村里找了個相好，可沒想到她居然上了牛車。
去鎮上的路他跟著父親走過，一個是太遠，一個是不方便跟著，大道筆直，沒有藏身之處。
他只覺得自己的心被攥得緊緊的，有些茫然，又有些輕鬆。
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他掉頭回了家。
看著家裡曬著的魚和缸里的面，他仔細地盤算了一下，決定今天繼續除草，不管別人怎樣，他只要能把莊稼照顧好，起碼一家人不會餓死。
這邊王玉華坐著牛車，悠哉悠哉的進了繡溪鎮。鎮子挺大，今天又是趕集的日子，集上人頭攢動，好不熱鬧。
「賣糖葫蘆來~大個的冰糖葫蘆來~」
她也沒亂跑，先去賣菜的那條街轉轉。
街里是鋪面，外邊就有挑擔和推車的小販，賣著自家種的蔬菜，清晨的蔬菜最是水靈，菜販子還時不時撒上點水。
王玉華看看這個，問問那個，但都沒捨得買。最後花三文錢，買了一斤黃瓜放在筐里。
再往裡走，遠遠的看到一個木車，車上一隻大桶盛著水。
地上擺了幾個盆，盆里一尾尾的活魚，就是不大遊動，有些翻了白肚，便被撈出來擺在了旁邊的稻草上。
賣魚的是位瘦高的大爺，一邊麻利的給魚分類，一邊大聲吆喝：
「賣魚嘞~鮮活鮮活的嘞~」
攤子前挺熱鬧，王玉華便站在旁邊看著，一是看看行情，二是打聽打聽價格。
來之前她想得清楚，這一次自己是不可能擺攤的，首先是不知道物價，其次自己連個秤都沒有，拿啥給客戶稱重呢。
在魚攤前看了一會兒，她很快摸清了，這鯽魚10文一斤，賣得還挺快，一會兒的功夫就賣完了。
剩下的鯉魚和鰱魚都比較大比較沉，買的人少些，價格也貴點，12文一斤。
一會兒的功夫，又有好幾個人來問鯽魚，聽說賣完了，面色有些失望的走了。
王玉華這才從背簍里掏出根黃瓜，蹲著和大爺攀談了起來。
「大爺，您這兒收鯽魚不收？」
大爺打量了王玉華兩眼，見她身上穿得破舊，打了好幾個補丁。又往她背後的背簍里瞥了一眼，空空的背簍里就幾根黃瓜，哪像賣魚的樣子？並沒放心上。
心裡這樣想，但老生意人嘴上還是不得罪人：
「你現在有嗎？有我就收。咱可先說好了，死了的我可不要。不是大爺我和你吹，我這兒的魚都新鮮著哩，要不咋賣得那麼快？都是老主顧！」
她連聲附和，順手遞了根黃瓜給大爺。大爺見這妮子脾氣不錯，又挺上道。接過黃瓜咔嚓咔嚓吃了兩口，又道：
「不是我說你啊閨女，賣魚可沒那麼簡單，我幹這麼多年，都是天不亮就用水車拉過來，到集上的時候都還鮮活的，你一個小閨女，看著也不像是繡溪鎮的。」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這魚你用筐背來，路上就死了，來了可不好賣了。」
王玉華三兩下吃乾淨黃瓜，拍了拍手。她剛才蹲下看得清楚，大爺攤位上的鯽魚品質並沒有自己釣的好。
大爺的鯽魚通體發白，身上和有霧似的，看著沒什麼光澤度。但自己釣的那些，顏色偏黃，打眼一看就漂亮。
「大爺，我那魚是家裡人釣的，金黃金黃的。您要是有興趣，我一會給你拿來看看，您放心，都新鮮著呢。」
大爺一聽有新鮮鯽魚，也來了精神。
「行行，你拿來給我看看。要真是活的，我就都要了。不過咱可得說明白，這收價就不可能和賣價一樣了。我還得宰還得收拾，再說萬一死了可就不好賣了，所以一斤吧給5文，不能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