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華輕輕挑眉：「呵呵~大娘，您知道什麼是苟不教父之過嗎？」
老太太一聽，臉上露出一抹狐疑。這王玉華咋文縐縐的？這兩句像是讀書人說的話，老太太心下欣喜，聽人說這讀書人最講道理，看來求情的事有門兒！
「玉華啊，大娘一聽，你就是個明事理的，你說，大娘聽著。」
「就是說，家裡狗沒教好，是家裡老婦的錯。您兒子您不教，自然有人替您教。他跑我家來偷東西，這是里正親自斷的案，綁幾天也不是我說了算。要是我說了能算，您兒子曬成人干我也不管。現在，請您從我家滾出去！」
老太一聽，好哇，這女人居然罵自己寶貝兒子是狗，還趕自己走，當場從凳子上跳起來，一隻腳踩在板凳上，一隻手指著王玉華的鼻子，氣憤開口。
「你個死妮子，給臉不要臉！污衊我兒子上你家偷東西，我呸！你家窮成這個X樣，我兒子能偷啥？誰知道是不是你勾引不成倒打一耙。現在只是讓你去和里正求個情你都不肯！」
「我那苦命的兒哎~~這輩子都是被一幫子女人給害了。」
王玉華心下冷笑，果然是歹竹出不了好筍，母子倆一個德行，出了事就往別人身上推，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她一把打開老太太的手，冷哼一聲：
「是是是，你那寶貝兒子人見人愛，要不我再讓里正多綁他幾天？興許哪天有路過的不長眼的看上你兒子，你們老劉家也不至於斷子絕孫！」
斷子絕孫四個字她咬得異常清楚，老太太的臉瞬間白了。
兒子的婚事一直是她心中的痛點，明明自家兒子長得人模人樣，可村里女子一聽媒婆說是他，都不肯進一步接觸。
這兩年總有女子在大門上不遠不近的啐兩口，回家問兒子，兒子說那些女人勾引他不成，就來家門口泄憤。
她也覺得那些女子都配不上自己兒子。
可這回，里正居然綁了自家兒子，說是偷人寡婦家東西。
這以前自家兒子是有點多手多腳，但是村里人從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哪像這外村嫁來的王玉華，偏偏把事情鬧那麼大，昨天兒子在樹下曬了幾個時辰，人都虛弱了不少，飯都只吃了一碗半，可心疼死她了。
可這案子是里正斷的，她就算有意見，也不敢提。
老太太一點沒覺得自己兒子有什麼問題，即使有問題的話，肯定也是這寡婦挑起的。自己拉下老臉前來相勸，已是極大的尊重。這女子居然還敢口出惡言？！
「你這臭女表子，你不得好死。嫁過來就守了寡，你才斷子絕孫，連個自己的孩子都沒有，我看你就是活該！」
王玉華不怒反笑。
「兒孫自有兒孫福，沒有兒孫我享福。再說有的人有兒子，也沒見著有什麼用，兒子干點破事，還要老娘來擦屁股。這種孩子生下來，還不如生塊臘肉！」
老太太氣得嘴唇發抖。不行，再待下去她只怕控制不住想打人，可王玉華年輕力壯，旁邊還有三個孩子，真打起來自己這身老骨頭吃不消。
「你給我等著！咱們走著瞧。」
她惡狠狠地說著，還不忘提起那竹籃，往院門口走去，邊走還邊回頭朝王玉華啐了一口。
王玉華眼疾手快，快步上前越過她，先一步把門關了。
老太太嚇得後退一步，抱緊那竹籃護在懷裡，眼神警惕地打量著王玉華。
王玉華不耐，「看什麼看？當誰和你似的，拿兩個雞蛋當寶貝？」
「那你攔我幹嘛？讓開！我走！」
「你罵我沒事，可你罵我家老大了，給我家老大道歉！不然今天這事沒完！」
老太梗著脖子嚷嚷：
「咋了？我就不道歉，你還想打我不成？」
王玉華抱臂冷笑。
「我就是打你又怎麼樣？誰看見了？誰知道是不是你爬山的時候摔的，我這院子偏，不然你兒子咋想著來偷東西呢。你要不試試？」
說罷，揉著手腕向老太逼近。
這這這…好漢還不吃眼前虧，老太太躲開王玉華，兩步跑到屋門口，不情不願地說了聲對不起。
王玉華懶得糾纏，拉開院門，老太太提著籃子「蹭」的就跑出了門，一溜煙就不見了蹤影。
「豐田，青山，討厭的傢伙走啦，咱們也下地去嘍~」
王玉華誇張的扯著嗓子喊起來，順便挑起了扁擔。
耽誤了一天，今天得趕緊去施肥。
張青山抱著秀禾先出來，張豐田跟在後面，垂著頭，掩蓋他微紅的眼眶。
剛才他一直在窗前聽著院子裡的動靜，沒想到玉華姨會站出來為他做主，甚至他都沒覺得那老太太是在罵他，可玉華姨關起門要求對方道歉，居然還說了句「我家老大」。
這樣被人維護的感覺，好久都沒有過了。
他摸了摸腰間的兩把小刀。
一把是自己的，另一把是從劉樹生身上搜出來的，現在也是自己的了。
如果再有人欺負自己和家人，他也要學著王玉華的樣子，勇敢一點。
只是不知道這玉華姨，從哪聽了兩耳朵三字經，串起來居然也能罵人。
王玉華挑著擔子走在前面，三個孩子跟在她身後，幾人穿過廣闊的田地，風吹得田野沙沙作響，成片的莊稼掀起小小的綠浪。
王玉華先挑了一擔子農家肥，這才朝自家地頭走去。
秀禾吵著要給小雞扯雞草，張青山擔心她，跟著一起去，張豐田和王玉華一塊兒，繼續給玉米施肥。
等到兩人都累得直不起腰時，張青山背了些柴火，秀禾抱著一大把雞草和一把麵條菜回來了。
王玉華開口：
「餓了嗎？」
張豐田和張青山同時搖頭。
「咕——」
不知是誰的肚子叫，又或者兩個孩子都餓了。
陽光下，兩張小臉紅撲撲的。
王玉華照例去溪水邊涮乾淨了木桶，帶著三個孩子回家吃飯。
一路上，王玉華都在回想以前，她畢業後進入公司，一直是躺平心態，得空了就偷偷溜出去釣魚。
要是有人告訴她，她會放下釣魚去種田，還帶著仨娃，她一定嗤之以鼻再啐上一口。
可現在…其實這日子，也不是那麼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