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連連點頭。
「有有有！小店的酥菓餡餅，那叫一個酥香可口；柳蒸糟鰣魚，柳枝香同酒香相得益彰；山藥膾紅肉圓子，紅白相間最是喜人。還有玫瑰乳餅、松子菱芡棗實粥、茯苓大棗粥、春卷、白糖定勝糕，皆是滋補養顏的清淡好物啊！」
當小二提及玫瑰乳餅和茯苓粥時，女客玉指在桌上輕輕一點，婆子會意：
「來碟子玫瑰乳餅和一碗茯苓粥罷，另外貴店可有河鮮？」
「河鮮？貴人您這話算是問對人了，咱們這兒的魚蝦，那都是從城外用水車拉來的，無一不是鮮活無比。來條鯉魚如何？可清蒸、可糖醋、可醬燜、可…」
婆子搖搖頭道：
「抱歉，我家小姐不食鯉魚，有無其他？」
小二一頓，連忙應聲：
「有有有！小店也有鯽魚、草魚、鰱魚，河蝦…」
跑堂小二冷汗都快下來了，他算是看出來了，店裡這幾種魚都沒能讓女客滿意，對方只是靜靜地端坐著。
門外的錢掌柜聽得真切，店裡統共就那麼幾種魚，若是不能讓貴客滿意，對方不再登門還是次要的，若再同親朋好友一宣傳，那自己這酒樓這生意…
錢掌柜偏頭問身旁的李三：
「你方才說有活鱖魚？可是真的？」
「不敢欺瞞掌柜，那鱖魚確實鮮活，小的親眼看見的！」
錢掌柜點點頭，故意咳嗽了一聲。
雅間內的小二聽見這聲音，如蒙大赦，嘴上卻說：
「二位貴人稍候，小的這就去後廚瞧瞧可來了什麼新鮮河鮮，再來回稟！」
見婆子點頭，他才躬著身子倒退著出了雅間。
他走在前頭，後邊跟著李三和錢掌柜，幾人走到拐角處，確定雅間聽不到後，他才轉身訴苦：
「掌柜的，我這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客人只要了點心和粥。剛才我把咱店裡的魚都報了一遍，可明顯沒入客人的眼。這可如何是好啊？」
錢掌柜捻了捻下巴上的山羊鬍安撫道：
「莫慌，剛才有人送了一批活鱖魚來，這玩意兒少見，大約也能入了貴客的眼。」
小二面上的焦急不減。
「可若是問起鱖魚的做法來，我這…」
一旁一直安靜的李三插嘴：
「你那張嘴死的都能說成活的，還怕這個？鱖魚肥美，咋做都行。金齏玉膾聽過吧？潘子會做，你放心回稟便是。」
李三見跑堂小二一臉豁然開朗的表情，便朝錢掌柜躬了躬身子，回了後廚。
小二走到雅間門口，卻聽裡面主僕二人正在閒聊。
「小姐，何苦來哉，這些點心咱府里又不是做不得，何苦頂著當空烈日巴巴的上酒樓來。」
李二小姐頗有些無奈，卻也知道嬤嬤是心疼自己，便安撫到：
「嬤嬤別說了罷，我日日在家也是無趣，這次出門全當是替祖母的壽宴來試試菜品，若是這福源樓果真無甚特別，以後咱不來了便是。」
「老身省得的，只是那小二說去後廚這事恐怕只是託詞，未必就真有旁的河鮮了！」
李二小姐點點頭，帷帽上的布簾上下輕晃。
「若是沒有便罷了。」
門外的小二聽見這話，連忙敲了敲門，聽見「進來」二字後，躬著身子，換上一臉諂媚，輕輕推開了雅間的門。
「二位貴人，您瞧，巧了這不是，後廚剛來了一批鮮鱖魚，條條鮮活肥美，二位可中意？」
嬤嬤抬眼望了他一眼，眼神銳利。
「若是有這等稀罕物，剛才你怎的不早說？」
小二擦了擦腦門上不存在的汗珠。
「嗐，這事說起來也巧，二位見多識廣，我實不敢欺瞞您。這鱖魚是我們掌柜的早早便預定下的，可鱖魚難尋，前幾日都未尋得，所以方才我沒有第一時間同貴人介紹。可今日托您的福，這魚它就尋來了！咱繡溪鎮可沒有啊，都是從別處捕得，快馬加鞭朝咱們這兒送，送魚人渾身都濕透了都捨不得歇一刻，那可真是…」
嬤嬤有些無奈的抬了抬手，實在沒心思聽他說書。
「既是這般，煩請介紹一下這鱖魚的做法吧。」
「這鱖魚鮮美至極，清蒸吃個原汁原味，紅燒吃個風味濃郁。小店還有一道特色喚做「金齏玉膾」。『金』的是那醬汁，『玉』的是那魚膾，端的是一碗金玉滿堂、金尊玉貴。二位來一份嘗嘗？」
坐著的女客輕輕點了點桌面。
「那便試試這金齏玉膾吧。」嬤嬤說道。
「好嘞！您稍等，小的這就去吩咐後廚給二位現做！」
退出門外時，錢掌柜已經下樓朝後院去了。
後廚屋內，潘子小心翼翼地將做好的玫瑰乳餅在描金碟子裡規整擺放好，接著又打開一個淺口陶鍋，將泡好的粳米、茯苓塊和大棗逐一投入其中，開始熬煮。
錢掌柜踱步來到後院，一眼瞧見院子裡站著的婦人及她腳邊的木盆。
盆里的鱖魚雖遊動緩慢，但確實每條都鮮活。
王玉華見一個帶著黑色瓜皮小帽，身著深藍色交領長袍的中年男子朝自己走來，旁邊清點食材的李三喊了聲「掌柜的」，便知道這位是福源樓的錢掌柜了。
她微微福身。
「見過掌柜的。」
錢掌柜拱手回禮，「久等久等，是您要賣鱖魚？」
「是，不過僅有這四條，都是釣上來的，身上一點傷也沒有，全是活的，不知道貴店收不收？」
當然是活的，她端出來之前把增氧泵放盆里庫庫打氧來著。
「收！李三，把魚過一下稱。」
「噯」，李三應聲，麻利的稱起了魚，「回掌柜的，一共八斤十四兩」。
錢掌柜記下斤數，便引王玉華去了酒樓前廳，還喚小二看茶。
王玉華想了想，選了最不起眼角落的一桌。
剛坐定，小二不僅端來了茶，還送上一碟子酥餅。
「方才店裡來了客人，耽誤了一會兒，並非有意怠慢。只是不知這鱖魚，娘子打算要個什麼價呢？」
錢掌柜說這話時，滿臉誠懇，並無一絲傲慢，倒讓王玉華頗感意外。
在望月樓，她連掌柜的面都沒見過，就被管事給趕了出來，沒想到來到這福源樓，竟被掌柜的親自接待，也沒有因為她的穿著被歧視。
賣魚大爺只說鱖魚比豬肉還貴，豬肉40文一斤，那…
本來她想出價六十文，轉念一想還是要給自己留點餘地，於是伸手比了個七。（詳見岳雲鵬比七）
見錢掌柜捻著山羊鬍沉吟，王玉華心裡頓時七上八下。
難道這價格貴了？要麼降點兒？降多少呢？要不說個65文試試？
還未開口，錢掌柜率先發話：
「九十文一斤確實略貴了些，不如就八十五文一斤吧，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