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泱身子一顫，顧不上跟蠱姥道別，小步趨著跟了上去。
少主殿。
姬無相面色不虞地坐在小榻上，金玉打造的桌上已經換上了新煮的茶。
他不喝，只是輕輕敲了桌面。
曲泱會過意來，上前倒了杯茶給他:「哥哥喝茶。」
男人斜瞥過來一眼，聲音透著讓人頭皮發麻的森意。
「餵我。」
曲泱知道姬無相心裡有氣，不敢違背他的命令。
一雙小手捏著茶杯，緩緩送到姬無相嘴邊。
茶杯抵唇，他卻並不張嘴。
兩人距離只有一臂之差。
姬無相似是對這距離不滿，終於有了動作。
他直接伸手，卻不接茶杯，而是捏著曲泱的手腕往身前拉。
曲泱怕熱茶灑了他，忙把茶杯一歪，從另一面倒在地上。
茶杯落地。
曲泱卻被攥著手，按在了姬無相的身前。
目光所及的那雙手，在那晚持著刀殺了許多人。
曲泱眼底染上緊張，「對不起。」
姬無相微微眯起眸子，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輕緩地摩擦著。
「忘了我之前跟你說的什麼了？」
見曲泱不說話，他稍稍用了些力氣:「嗯？」
自從被撿回苗疆，兩人說過的話其實也不算很多。
但曲泱的內心被恐懼和緊張充斥著，一時間還真想不出來是哪句。
姬無相聲音一沉，眼底也帶著薄怒。
「不長記性！」
他鬆開曲泱的下巴，大掌開始在她的小臉上游弋。
一開始是眉間，後來是鼻子，最後才是唇齒間。
他似乎在暗示什麼。
曲泱腦中靈光一閃，突然張嘴:「我不該道歉的。」
姬無相來了興趣，「那你該做什麼？」
男人的陰晴不定讓曲泱吞了下口水，她摸不清姬無相的想法。
只能試著用小手拽著他的袖子，軟了聲音:「哄哥哥開心…」
姬無相扣著曲泱手腕的大掌變成了攬腰。
這個動作讓曲泱不得不縮在他懷裡。
「你想怎麼哄？」
曲泱睫毛顫得厲害，也在想著辦法。
在她學到的不讓別人生氣的法子裡，道歉和叫哥哥都試過了。
可男人似乎還是在生氣。
那……
只剩下親近這一招了嗎？
可、可少主是男子，與蠱姥不一樣的。
姬無相不說話，任由小蠱娃娃糾結。
見她半天都沒糾結出個方案來，他逐漸不滿。
食指點在她的唇上，試圖撬動她的齒關。
曲泱下意識的咬合動作被他制止，男人緊貼在她耳邊，呼吸噴熱。
「小曲泱，咬到我，可小心我的手段。」
曲泱不敢再有動作。
但又覺得他這動作太過折辱人，委屈地紅了眼。
【嬌氣。】
姬無相最受不了的就是她這副樣子。
他收了手，「你這張嘴，真是難撬。」
「或許你是不喜歡手指，下次我換成旁的來，如何？」
曲泱身子有些發軟，怕得厲害。
她想起小蟲說的，沒有人活著離開苗疆的事。
他是要對自己上刑罰嗎？
曲泱眼睛更紅了，腦袋微微上揚，看著他:「哥哥厭棄我了嗎…」
姬無相動作略頓，「怎麼會？」
「你正是好玩的時候。」
他對一個人的興趣，源自於探究欲。
倘若這蠱娃娃讓他有一天覺得無趣了，再厭棄也不遲。
姬無相鬆開對她的鉗制，等她站穩後才倒了杯茶，推到桌子的另一邊。
「你就沒有想問我的？」
這是在問那晚裴棄的事情？
曲泱坐到一邊，捧著茶杯不說話。
姬無相有些不耐煩了，伸手敲擊在桌面上。
「不敢問？還是不關心？」
答案絕對不可能是後一個。
曲泱想也知道，只能說:「我問了，哥哥會生氣嗎？」
她的聲音綿軟，平時說話就像是在撒嬌。
更遑論剛剛委屈過。
姬無相心尖划過一絲異樣，抿唇:「你問了，我可沒說我會答。」
他端起給自己倒的茶，送到唇邊慢品。
「不過你要是不問，興許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曲泱猶豫了下，「裴棄……要刺殺哥哥，哥哥為何放了他？」
只是聽到那人的名字，姬無相就險些要控制不住血液里的暴戾因子。
他捏緊了茶杯，「若是本少主偏偏就喜歡看刺客想殺又殺不掉我的樣子呢？」
「可他不像是仇殺，那日的目的似乎是……我？」
「哥哥與他……」
不像是殺手與目標。
倒更像是玩弄有餘的情郎。
曲泱至今都記得，那殺手自始至終喊的，都是要她離開少主。
不離開，就是死。
這話，曲泱不敢說，只是小心試探著姬無相的反應。
倒是姬無相從她遮遮掩掩的語氣上聽出什麼，微眯眼。
「你的小腦袋瓜整天裝的是什麼？」
「若是裝不好哄本少主開心這件事，我看它也不用在脖子上待著了！」
曲泱嚇得連忙護住自己的脖子，抿了抿唇:「你說好不生氣的。」
「小曲泱從哪裡看出來我生氣了？」
姬無相輕笑。
曲泱不說話了。
她覺得自己開口也是錯，不開口也是錯。
反正姬無相若是真想罰她打她，也不用大費周章的找理由。
她把已經變涼的茶一飲而盡，堵著氣不再開口。
姬無相也不管她，單手支著腦袋，閉上眼睛假寐。
已經過了晚飯時間，若是在蠱姥那裡，曲泱早早就吃過飯繼續看書了。
但跟來的匆忙，書沒帶，飯也來不及吃。
曲泱皺著一張小臉，輕輕揉著肚子。
忍一忍就好了。
以前沒飯吃的時候，她就是忍過來的。
這才來了苗疆吃了幾頓飽飯，怎麼就……
「咕嚕。」
姬無相睜開眼睛，睨了她一眼。
「餓了不知道找東西吃？」
曲泱抿著嘴，在房間裡看了一圈，除了壺茶，點心瓜果都沒有。
她也不敢勞煩姬無相，貓著腰就打算出去找吃的。
偏偏姬無相直接踩住了她的裙擺，在她即將摔倒臉貼地的時候，又故作好心，伸手把她攬了回來。
「本少主也沒吃，小曲泱是想偷偷去吃獨食？」
曲泱微微張嘴，想埋怨又不是自己不讓他吃的。
但想到姬無相的脾氣，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我去傳膳。」
*
明明姬無相也沒吃飯，可真當一桌子美食被擺上來之後，他一筷子也不夾。
只是微側著頭看曲泱吃。
見她眉眼間都露出饜足的笑容，他才輕咳一聲。
「不先伺候本少主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