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顧北就收拾好行李,打開門就迎面撞上了陸宴川,他笑眼彎彎,衝著眼前的人說道:「早上好呀。」
「早安。」陸宴川回道。
清早的陽光透過廊道盡頭的落地窗灑了進來,明與暗交織,像是一對密不可分的愛人。
顧北能帶的都是一些用習慣的物品,衣服也就帶了兩三套,到了京都再買。
陸宴川接過顧北手中的行李箱,「去吃早餐吧,司機十五分鐘到。」
「好。」
臨行前,林婭還是捨不得,拉著顧北到一邊說了好些話。
「到了京都,受委屈了一定要記得跟家裡人說,知道嗎?」
顧北點點頭,「放心吧媽,沒人會讓我受委屈的。」
林婭看著他,半晌嘆了口氣,「你要學著收斂一點,別讓人生了厭,以後在陸家的日子難過。」
顧北微愣,「陸家很不一樣嗎?」
「陸家涉政,自然與我們顧家不同。」她摸了摸顧北的臉,「讓你收斂著點,也不是要你把委屈咽進肚子裡,知道嗎?」
「我知道,要是有人欺負我,我解決不了我就跟陸宴川告狀,他不管,我再跟家裡說好不好?」
林婭沒說好與不好,「行了,上車去吧,到京都了給我發個消息,讓我安心。」
「嗯,我會想你的,媽媽。」
「幫我跟爸爸也說一聲,走啦。」
兩人沒聊多久,去到機場候機也還有半小時,顧北鑽進車后座坐了下來。
陸宴川跟前的支撐筆記本的板子放了下來,鍵盤聲「噠噠」的響著,手指筆直而修長,指甲修剪整齊,每敲一下都是能來回欣賞的畫面。
敲完最後一個字母,陸宴川冷不丁地問顧北:「林姨是不是跟你說,讓你在京都收斂性子?」
顧北心裡一咯噔,扭頭看向陸宴川,手無意識的抓了下手心,「你怎麼知道?」
「猜的。」
他定下心來,正想著要怎麼說,陸宴川合上筆記本,偏頭認真的看著他。
顧北呼吸微頓,聽見眼前的人說道,「不用收斂,去到京都你也可以隨心所欲的。」
他雙眸無害的盯著陸宴川,眼裡沒有一絲雜質,「不會闖禍嗎?」
陸宴川平淡的說道:「我兜著。」
「噢。」
顧北抿起微翹的嘴角,暗自竊喜,「真的不用我收斂嘛?」
「不用。」
只是陸宴川萬萬沒想到,他日後會因為今日說的這短短几句話而後悔。
無他,顧北太能折騰人了。
飛機正式起飛。
顧北無聊的看向窗外一團團的棉花雲,隨後又假裝不經意的扭頭看了眼坐在他旁邊的陸宴川,最終還是忍不住問出口:「你天天都這麼忙嗎?」
其實他更想問的是,陸宴川日常是不是只有一件事——工作。
陸宴川習慣在辦公時間帶著眼鏡,日子久了便喜歡上,開始買各種細框的,家裡還專門空出一個空間來擺放。
顧北盯著他那副銀邊細框,陸宴川的頭髮半長不短,很隨意,身上那股成熟精英的氣質變少了很多。
變得有點,男大生的感覺。
只要他收起筆記本,那就是妥妥的男大。
「昨天的工作收尾。」陸宴川提了提眼鏡框,就這麼淡淡的掃了顧北一眼。
「無聊就睡覺。」
顧北默默地把頭轉回去繼續看棉花雲,半晌,他學著陸宴川說話的語氣道:「你真無趣。」
陸宴川點點頭,「你知道就行。」
顧北霎時間氣得扭頭瞪著他,「這時候你不應該說你會改的嗎?」
陸宴川看著筆記本上的電子文件,沒有片刻偏離:「你想多了,你要做的就是習慣。」
顧北咬咬牙,剛想說他不可能會習慣的,又聽見陸宴川用平淡的口吻說著:「以後你會更無聊的。」
顧北:「……」
兩個小時左右後,飛機降落在京都國際機場的降落場上。
京都是Z國的首都,寸土寸金,高樓大廈隨處可見,高聳入雲,林立在這片土地上。
來接的車有兩輛,早早的等候在機場外。
陸宴川沒打算跟顧北一起回平日所住的地方,讓司機直接將人送去新的住址,他則是回公司處理接下來的事務。
顧北一愣,問他,「我一個人去?」
陸宴川沒絲毫猶豫,上了另一輛車,轉頭看了他一眼,「那裡我沒安排人,你看著來就行。」
說完示意秘書關上車門,秘書坐進了副駕駛上,黑色的卡宴緩緩掉了個頭,隨後揚長而去。
顧北像是被冷落了一般,被人隨意丟在原地,他悶悶的壓著股氣,轉身上了車。
車窗外的建築物一幀幀划過,他發怔的看著,不知道想什麼,也不知道該想什麼。
司機是個沉默寡言的,開了一路,沒說過一句話,只有到了新住址,跟他說了句「到了」。
顧北回過神,抬眼看著眼前的別墅,占地面積很大,很新,也很冷清。
庭院種了一大片的綠植,周圍圍著柵欄牆,爬滿了紫羅藤,靠牆種的是月季,杏粉、乳白、淺藍紫,平添了幾分暖意。
顧北輸入了先前陸宴川發給他的密碼,推開門,把行李箱放置在玄關處,上下走了遍,大致明白了布局。
別墅一共五層,負一層主要是娛樂放鬆的,家庭影院、桌球、室內高爾夫,還有不大不小的游泳池。
後院有個人工溫泉,地面鋪了層鵝卵石,紫竹一大片擠在牆邊,比牆頭還高出了不少。
顧北挑了三樓的房間,早上的陽光透過窗紗照了進來。房間空間很大,放了一張三米的床,轉角就是浴室和衣帽間。
推開陽台玻璃門,就可以看到後院的景色。
陽光照在顧北身上,白的發光。
顧北想發消息問陸宴川住哪一間來著,但想著又覺得有點刻意,沒必要問,等陸宴川回來再問也不遲。
誰能想到,陸宴川壓根不會回來。
中午和晚上都有做飯阿姨來,顧北瞧著時間,已經晚上八點了,中午做一個人的飯菜很合理,但晚上居然還是一個人的。
顧北留了個心眼,後面坐不住給陸宴川發了消息,問他回不回來吃飯。
陸宴川沒回。
等到他洗完澡準備睡覺,陸宴川也還是沒回消息。
顧北眼眶忽而一酸。
他把臉埋在枕頭上,心裡泛酸的想著,想家裡的人,想到這時候的顧家不會只留下他一個人。
他這算什麼?
剛來第一天,就守空房?
也不是受委屈,就是覺得,陸宴川沒把他太當回事。
要是這樣,大可以先前就不要理他,也不要跟他多說幾句話,幹什麼突然就要讓他感受這個落差。
他哪得罪陸宴川了?
來京都也不是他提的,都沒人問過他的意見呢。
誰要來這地方。
顧北這麼想著,淚水蓄滿了眼眶,愣是強忍著不讓它掉下來。
他蹭了蹭枕頭,淚水被擠了出來消失在枕頭上,留下了一灘小水痕。
手機放在邊上,突兀的電話鈴聲在安靜的房間裡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的是陸宴川。
顧北咬了咬下嘴唇,看了眼時間,已經是十二點多了。
心想,還打電話來幹什麼?
他沒好氣的摁了拒聽。
須臾,心裡又淡淡的後悔起來,不管從哪方面考慮,他好像都不應該把電話給掛了。
他還要把人追到手呢。
沒等顧北多想,陸宴川發來新的消息,說忘記回消息了。
Lu:【睡覺了?】
蓋被子:【快了。】
陸宴川有些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摘下眼鏡放好,吩咐司機送他去鯨海區,也就是新的住址。
今天處理完全部事宜,忙暈了頭,習慣性的回了常住的公寓,一時忘了還有一個顧北在。
想了想,他大概給人受委屈了。
才十八歲,心思肯定要敏感許多,加上還是個嬌生慣養的小少爺。
所以當顧北掛他電話的時候,他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Lu:【我現在就回去。】
蓋被子:【嗯。】
回到鯨海,已經快一點了。
陸宴川問了顧北的房間,是三樓的主人臥,他看著門縫漏出來的光,敲了敲門。
顧北已經沒這麼生氣了,困得迷迷糊糊的,但還是想著等陸宴川回來,他倆得談談,他要知道陸宴川到底是怎麼想的。
於是乎,陸宴川見到了一隻困困的顧小北。
沒等他說什麼,顧北一隻手揉著眼,另一隻伸手拽住了他的西裝外套,含糊的說了句:「你進來。」
陸宴川沒動。
顧北拽了一下又一下,終於抬眼看向他,眼神中透著疑惑,隨後垂下眸,小聲的說道:「我們要談談。」
陸宴川緩緩挑起一邊眉,看著他,半晌,他走了進來,關上門。
「坐好。」
顧北拽著他到小沙發上坐著。
「你想要談什麼?」
顧北有點卡殼,腦子其實被困意占據了大部分,被陸宴川這麼一問,先前準備好的說辭一下子想不起來。
他就這麼直勾勾的看著陸宴川。
陸宴川靠在沙發上,舉手投足間都無意識的散發著商人談判的氣息,仿佛顧北要跟他談的是不值一提的合作方案似的。
顧北鬆開拽著衣服的手,有些呆愣愣的,「談,談我們。」
陸宴川看著他沒說話,半晌,他道,「說吧。」
「我想知道,你對於我是怎麼想的。」
「沒什麼好想的。」陸宴川蹙眉,「就問這個?」
顧北雙眼微微睜大,一時茫然無措起來。
什麼叫,沒什麼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