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上午,程歡和梁意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出門,程歡一路上都在看手機偶爾抬頭看梁意在電腦上做程序。
「看你最近一直在做這個程序,很難嗎?」
「有點吧,有個公司找我參與他們遊戲的程序設計,估計要做一段時間。」
「很缺錢嗎?」
梁意看著電腦笑了一下,「東城一套房可不便宜,我現在首付都付不起。」
程歡打字的手一頓,「你要買房?」
梁意點點頭,「爭取畢業之前吧。」
「行。」
車子在一棟三層別墅前停下,梁意下了車看了一眼,周圍一大片綠化,巨型長方形泳池與別墅並排,綠化中心是一座高大是歐風雕像,泉池上閃爍著燈光,金色的大門被保鏢打開,車子開進去,程歡帶著梁意下車,保鏢把車停到地下車庫,進入那棟別墅,梁意一眼望見的是富麗堂皇的大廳,繁複的燈飾發出冷冽的亮光,四面高高的牆壁在柔軟的地毯上投下暗沉的陰影,穿過寬敞卻冷清的長長走廊,兩面的名畫裡名人的眼睛像是能攫住人的心靈,藤曼作為裝飾掛在牆壁上,巨大的玻璃窗外是一片盛大的園圃,草木在陽光的照耀下煥發著新的生機。
梁意看了一眼身上穿的衣服,一件黑色風衣和黑色的褲子,又看著程歡身上穿著他買的粉色帶著藍色機器貓的衛衣和淺藍色的牛仔褲。
與豪派的內室格格不入。
「這是...你家?」
知道程歡家可能會很震撼但沒想到真正看到的時候還是會忍不住驚訝。
「嗯,今天我爸回來。」
梁意有點緊張地看著程歡,手不自覺握緊,「我要...見伯父了嗎?」
「嗯,我跟他說過了,他之前說等我們穩定了就可以見面了」,程歡看著梁意,拍著他的肩膀,「別緊張,我爸人還不錯。」
「那伯母呢?」
程歡拿過桌子上泡好的茶,「離婚了,給。」
梁意拿過茶喝了一口,「我沒帶什麼東西...」
「不用,我跟他說過了,說不用你帶什麼只是簡單的吃頓飯。」
「小姐,梁先生」,管家走到程歡身邊,「董事長回來了。」
程權進來的時候,梁意看著他笑著點點頭,程權回應了一下,然後坐在沙發上,梁意坐著輪椅在程權對面,程歡站在他身後。
「伯父您好,我是梁意,程歡的男朋友。」
程權笑著,「梁同學,今天請你過來吃飯希望不會耽誤你的時間。」
「不會,別耽誤您才是。」
「好,」,程權看了程歡一眼,「那梁同學,我們去書房聊。」
梁意和程權坐上電梯,現在離開程歡的他比剛開始要緊張多了,到了書房,梁意關上門然後看著程權。
「伯父,我不知道今天會來這裡所以沒帶什麼,如果有下次的話我...」
我會帶什麼?我能帶什麼過來?
程家家大業大,他帶什麼才會合適?
程權倒是不在乎這些,「沒事,是我跟程歡說不用帶東西過來,我讓你來書房就是想和你聊兩句,時間不長,吃完飯我還有事。」
「好。」
程權看著梁意的輪椅,「你腳上的傷我派人去醫院了解過,情況不是很好,很可能會終身殘疾,我知道你也是為了程歡才受這些苦,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會送你去國外治療。」
聽到程權的話,梁意臉上一瞬間沒了表情,「終身殘疾嗎?」
「程歡沒跟你說過嗎?我之前有把你的情況都簡單跟她說了一遍,但是你13歲開始到高中的抑鬱我沒跟她說過,這些事情我希望是你們自己去解決而不是靠我說,說實話,我不是特別滿意程歡選擇你,她完全有機會去一個身心健康的人身邊,但是事情已經成這樣,我也不能再說什麼。」
「我們家也過過一段很艱苦的日子,我從創業到現在看過太多太多的人和事,所以我不搞聯姻壯大家族這一套,商業上面的明爭暗鬥我也不想讓她沾染上,從小到大程歡的很多選擇我都不會去干涉,所以她要你,我也不干涉。」
「我跟她母親的婚姻不美滿,但是,梁意,我希望你們能一直好好的,畢竟我就這麼一個孩子,我不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人,但是,你不能用曾經的經歷為藉口去傷害程歡。」
「那場綁架的事情我特別想找你好好算算,程歡因為你受到那種對待...但我一想,你們其實都是那場綁架的受害者」,程權嘆了一口氣,「而且程歡一直不讓,她不讓我就算了,但是程歡現在不能接觸別人是有心理問題的,我說了好多次她都不願意接受治療,說實話,我想像不到兩個有心理問題的人要怎麼在一起,但是現在你對她來說是特別的,我希望你能替我勸勸她,我可以給你們找最好的心理醫生,也請你幫幫我。」
梁意看著程權,他看見程權眼裡懇切的目光,他知道,程權是一個好父親。
他不干涉程歡的選擇,也是救了梁意一命。
「我知道了伯父,謝謝您,我會帶程歡去看心理醫生的。」
原來程歡什麼都知道,什麼都不知道的人一直是他。
你不能用曾經的經歷為藉口去傷害程歡。
從程歡家出來之後,梁意跟程歡一起回到出租屋裡,程歡看著梁意的背影,「我爸有說什麼嗎?」
梁意移到陽台關上門之前,對程歡說:「程歡,對不起。」
他快被愧疚壓垮了。
程歡太好了,好到他不知道怎麼做才能給予同等的好,要在哪給程歡找心理醫生?他說了程歡就一定會去嗎?
他要讓程歡跟一個殘疾人在一起嗎?
程歡被梁意的一句對不起弄得僵在原地,手裡的包滑落掉在地上,她深吸一口氣走到陽台,轉過梁意的輪椅面向自己,「你什麼意思?」
梁意低著頭,拿過程歡的手放在掌心裡,程歡一隻手放在梁意的頭髮上,捲起幾根毛髮,心想,梁意要剪頭髮了。
「程歡,跟我去看心理醫生吧。」
程歡面無表情地看著梁意,抽出手就這麼看了一會兒,之後蹲下身捧起梁意的臉,「進去把藥吃了。」
在程歡的印象里梁意經常哭,你看,現在又哭了。
程歡用指腹擦掉梁意臉上的淚水,「怎麼哭了。」
梁意看著程歡,淚水滴到小葫蘆上,再落到地上。
程歡,我怕我不值得,又怕你會離開。
梁意靠近,吻上程歡,程歡感受著唇上的冰涼,看著梁意,看著他不斷顫動的睫毛和流著淚的眼睛,最後閉上眼,什麼都看不見了。
期中考試結束,程歡打電話給張訣,讓張訣帶她去看醫生。
再來到上次來過的地方,程歡推開車門下車,張訣習慣性地想拉著程歡的手,下一秒被程歡躲開,張訣快速收回手當什麼都沒發生。
是東城精神衛生治療中心。
「我給你掛了專家號,走,我們去取票然後簽到。」
周六日總是有很多人,程歡和張訣等了快三個小時,等到程歡的時候外面已經沒有什麼人在等候了。
程歡一進去就看見一個狹小的空間,只有一張桌子,兩把椅子,一台電腦,一個洗手池和一包抽紙。
跟方情那邊完全不一樣。
「有什麼問題想來看心理醫生?」
問話的人是一個微胖,穿著白大褂,帶著方形眼鏡的男醫生,聲音很有磁性,語氣很溫柔,讓人聽見就有一種想把所有都傾訴出來的欲望。
但程歡沒有。
剛才在外面的時候,聽著人群里交雜的聲音,她好像又回到那個倉庫里,很大很空,很安靜。
然後突然一下很吵,周圍全是笑聲,越來越多越來越大的笑聲,和無數雙眼睛。
心臟突然失控,一會兒停止,一會兒又劇烈跳動,因為要忍受痛苦,所以她只能面無表情,好像這樣就能把所有的痛苦從身上,心上剝離開,好像只是在看著別人痛苦,而不是她自己。
「醫生」,程歡盯著一扇很小很小的窗戶,看著鐵架上紅色的P,「我沒病。」
那個醫生看著程歡,「嗯,我沒說你有病,你來不是說明你有病,你就當隨便聊聊,最近有沒有遇到什麼事啊?」
程歡站起身,說了聲謝謝然後就出門了。
整個過程不到十分鐘。
張訣看程歡出來了,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程歡面前,「結束了?醫生怎麼說?」
程歡看著張訣笑了一下,「醫生說時間一過自然而然就好了,不需要什麼治療。」
「你等一下」,張訣敲了敲門然後打開門進去。
程歡看著張訣進去,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等著,幾分鐘之後張訣出來了。
「醫生說什麼了?」
張訣看著程歡,「醫生說你沒事。」
程歡愣了一下,之後笑著說:「是嗎?我就說我沒事。」
「醫生,我是陪剛剛進來的程歡一起來的,她情況怎麼樣?」
「哦,程歡,她剛才什麼都沒說,我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情況,本來想讓她到二樓做一下調查問卷,結果她直接站起來走了」,說著把剛剛列印好的單子給張訣,「要不你帶她去做一下。」
張訣接過單子,然後把單子放進包里,出去了。
「我帶梁意回家了」,在回去的路上,程歡坐在副駕駛上對張訣說。
「哇,已經見過伯父了?伯父覺得怎麼樣?」
程歡看著窗外,「我不知道,梁意什麼都沒說。」
張訣本來想拍一下程歡的肩,動動手指之後又算了,「沒事兒,不行你直接問你爸唄。」
「嗯」,程歡手搭在車窗上,「你和楊意怎麼樣了?」
張訣根本不想回憶,「我跟你說,我上次去他家,楊意那個孫子等我去了才告訴我他爸媽也會去他家,我把他狠狠揍了一頓。」
程歡笑了,「然後呢?」
「然後我就被迫見家長了。」
「還順利嗎?」
「其實還行,在這一塊我對自己還是很有信心的。」
張訣開車把程歡送到小區,在程歡下車的時候透過車窗向程歡揮手,「歡歡,你慢點啊,有空多找我玩玩,好久沒聚在一起了,別整天光顧著跟梁意談戀愛了!」
程歡看著張訣,「知道了。」
是我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