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歡把菜都放進冰箱裡,「聽保鏢說你下去買菜了,怎麼不讓他們買,自己下去多不方便」,程歡沒聽到梁意的回答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梁意也在看著她。
「下次讓我不在的時候就讓保鏢去買吧,知道了嗎?」
「好。」
「行」,程歡從冰箱裡拿出食材,「晚上想吃什麼?挑一個。」
梁意拿過程歡手裡的菜,移到廚房裡開始打理,「今天晚上我來吧。」
程歡倚靠在門邊,笑著說:「行啊,這是你第一次下廚吧?」
「不是。」
程歡把茶几上的果籃端在手裡,拿了一顆葡萄往嘴裡塞,嘗了一口之後拿了一顆遞到梁意嘴邊,「之前一個人的時候經常做飯嗎?」
梁意把葡萄咬在嘴裡,「初中的時候跟著小姨學的,不過那段時間之後也不經常做了。」
在那之後天天吃泡麵也不需要做飯。
「那今天怎麼突然想做飯了?」
梁意把洗好的菜放進花籃里,然後把刀拿出來開始切土豆,「今天晚上吃番茄土豆牛腩鍋。」
程歡看著他忙來忙去的身影,「行」,之後拿著一條圍裙給梁意繫上,「忘記系圍裙了」,程歡看著梁意,走出廚房拿出手機看著楊意今天發來的照片。
心想,今天還是算了。
顧植邊打電話邊朝車那邊走去,剛坐上車的時候電話通了。
「餵。」
錢雲澤放下筆,站起來倒了一杯牛奶,「怎麼了?」
顧植剛剛還在想要直接跟錢雲澤講同居的事,繞彎子不是他的風格,結果話到嘴邊,支支吾吾半天最後說出來一句,「你搬家吧。」
錢雲澤看著打包好的幾個箱子,往周圍看了一圈然後又跑到陽台看了一眼,最後小聲問:「你怎麼知道我要搬家?」
顧植拿鑰匙的手一抖,然後把鑰匙扔在一邊,「你要搬家了?為什麼?什麼時候?」
錢雲澤拿勺子在杯子裡攪來攪去,「就這幾天吧,聽我爸說是因為...」
因為顧家的扶持,本來頭疼的資金問題已經解決了,老房子住了很久了,換一個新房子下次顧家再來的時候能體面一點。
「因為什麼?」
「沒什麼,就是家裡面說想換一套房子。」
顧植手握在方向盤上,「搬去哪?」
「好像叫窩水居。」
窩水居?那不是跟他住在一塊嗎?
他本來還在想要怎麼開口,結果現在根本不需要,顧植笑出聲,對天空來了一個飛吻。
「知道了,具體住址知道嗎?」
「不知道,我只是跟著他們走。」
「那搬好家之後跟我說一聲知道了嗎?」
錢雲澤拿著勺子的手不動了,「為什麼?」
「就...因為我們馬上要結婚了,我了解一下這個不...不正常嗎?」
錢雲澤聽到結婚兩個字,鬆開捏著勺子的手,看著杯子中的牛奶,一滴眼淚掉了進去,漾出小小的水圈,「正常」,結婚對象只是想知道她住在哪裡而已,「知道了。」
掛斷電話之後顧植一路哼著歌開車,開到半路的時候突然想到同居的事是一點沒提,他抬手拍了一下嘴巴,嘖,怎麼不知道說出來。
回到家顧植把車停到車庫裡,之後越往家走越覺得不對勁,怎麼好像是有個黑乎乎的人影立在家門口?
顧植走近了一點看清之後,心臟像是被人使勁打了一拳,他往後退了一步,雙手緊握,亂了呼吸。
南枳看見顧植,含著淚向他走近,「小植...」
顧植看見那人要靠近直接轉身走向車庫,打開車之後在裡面找著什麼,找到之後走出來看見那個人已經站在車庫外面。
南枳看著顧植走近,「小植,我...」
顧植拿起她的手把信放在她手心上,「走吧,別回來了。」
南枳的眼淚暈開了臉上的妝容,她握住顧植的手,央求著他,「小植,我們就聊一會兒,媽媽這麼多年真的...很想念你。」
「是嗎」,顧植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你的想念就是離開時沒有告別,十幾年杳無音訊,怎麼,你的想念就這麼廉價。」
南枳捂著嘴哭得睜不開眼,「我也想告別,也想寫信,也想找你,可是我根本沒有機會...當年...」
「別提當年了,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有苦衷,我都不在乎了,你就一直過你的日子,別來找我了。」
「我已經離婚了...小植,媽媽這麼多年過著沒有你的生活真的...一點都不好受,我來看過你好幾次但是...但是都被顧城發現了,然後就找人...找人來打我...」,南枳蹲下身,哭聲迴響在車庫裡。
顧植低頭看著她,看不出有什麼表情,聽到顧城的名字顧植眼裡閃過狠光,他還以為年紀大了應該不會像以前一樣喜歡控制,現在看來,還是死性不改的畜生。
顧植沒說話,直接走過南枳身邊。
就算顧城再混蛋,他都不會為這個女人做出任何一件事。
她咎由自取,跟他沒關係。
南枳站起來看著顧植的背影,確認他離開之後,用手抹乾臉上的淚,然後補了一下妝。
她兒子她最了解,心口不一,現在知道顧城打她這件事肯定會找他算帳。
南枳理了一下頭髮然後大步走出車庫,高跟鞋踩得咚咚響。
「喂,事情我做完了,錢記得打到我卡上。」
梁意把家裡上上下下打掃一遍之後,把上次收到的照片放進垃圾袋裡系起來放在門口,回屋的時候,看著桌子上被打開的禮盒,裡面還裝著領帶領結和口袋巾。
梁意倒吸一口氣,程歡是什麼時候買的?怎麼從來沒有說過?
給我的嗎?
給我的吧?
梁意對著禮盒拍了一下照片然後把禮盒放到原位,之後移到陽台望著樓下。
最近天氣好,應該挺適合去花遊園看花,晚上可以跟程歡商量一下。
等了兩個多小時,梁意看見程歡從一輛車裡下來,接著車裡面的另一個人也跟著出來。
是楊意。
程歡跟楊意在樓下說了一會兒,之後上樓,到家門口的時候程歡看見放在角落的垃圾袋隨手拿起來之後又下樓扔垃圾。
快到垃圾桶的時候程歡抬手一扔,結果垃圾袋沒繫緊,鬆手的那一瞬間散開,少部分垃圾落到地下,程歡彎腰撿。
撿到一團膠片質感的圓球時,程歡扔向垃圾桶的手停了一下。
上次最後沒有強求梁意給她看照片這件事一直在她心裡擱著,程歡把圓球一點一點撫平,然後她看清了照片的內容。
梁意趴在地上,身上穿著珍珠串起來的衣服,後背和胳膊上的疤痕一覽無餘,一個全裸的男人按著梁意的手放在頭頂,坐在梁意的腰上。
還有一張,梁意跪在地上低著頭,有幾個人在他身後,沙發上的人翹著二郎腿,手裡握著一杯酒,臉部被打上了馬賽克。
一共五張照片,全部是相似的內容
程歡在原地站了十分鐘,之後像嘲諷那些照片一樣笑彎了眼。
以為這些東西就能讓她怎麼樣的人比小孩兒還要幼稚。
她對梁意,從來只有一種選擇。
程歡把照片重新窩成團,扔到垃圾桶里,然後走到電梯對面的樓梯口,關上門。
沒關係的,事情都過去了,現在只要找到那個人把他...
把他怎麼樣?
程歡站得僵直,取下頭繩把頭髮擋在臉上,蹲下身抱住頭。
方情沒有告訴她這件事。
什麼時候發生的?看環境應該是在東城酒吧,蘇凌是誰?為什麼這樣做?消失那麼久為什麼突然又出現?她要怎麼找?把三千多個人的臉給梁意看他會怎麼樣?知道她在調查那件事梁意會怎麼想?知道她在意他一輩子都要坐在輪椅上這件事梁意會不會難過?
為什麼東城第一人民醫院的醫生看見梁意都說治不好?為什麼她爸找的醫生會這樣做?
為什麼有這麼多的事,她卻一件都問不出口。
真的很累了。
每次看見梁意坐在輪椅上都會想起很多事,她見過梁意為她打架,見過他騎著小電瓶跟在她後面保護她,見過他站在她家樓下抬頭望著陽台...
她見過梁意站在她面前,再看見梁意坐在輪椅上的時候就好像雙腳完好是上輩子的事。
程歡扶著膝蓋站起來看了眼時間,還好,只過去了十分鐘。
她重新紮起頭髮,雙目空洞地看著一階一階的樓梯,掉不出一滴眼淚。
梁意一直在玄關處等著,卻一直等不到程歡,他手裡捧著花,低頭的時候看見地上有一片花瓣。
明明看起來這麼漂亮的花怎麼會掉了花瓣。
梁意彎下身把花瓣撿起來,絨絨的,滑滑的,手感就像程歡的臉,這麼漂亮的花瓣,扔掉可惜了,他把花瓣放進書本里夾著,然後又回到玄關處等著。
程歡開門的時候看見梁意低著頭用手擺弄著花。
梁意聽到開門聲抬頭,看見程歡的時候笑著說:「歡迎回家」,然後把手裡的花伸出去,「這是雛菊」,他搖搖手中的花,「喜歡嗎?」
程歡握在手把上面的手忘記鬆開,只是站在門外看著梁意,「梁意。」
「我在這。」
程歡,我會一直暗戀著你。
「我有點難過。」
梁意往前移移,張開手,「來,抱抱就不難過了。」
程歡鬆開手,關上門,握住梁意拿著花的手,彎下腰抱住他,吻上他的唇。
我知道,我們能在苦難中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