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程歡看著梁意熟睡的臉龐,伸手輕輕摸了一下他的臉,然後翻身下床打開文件袋。
跟預想中的一樣,什麼東西都沒有,程歡把垃圾桶翻遍都沒有找到,然後是書桌,床頭,全都沒有要找的東西。
梁意哪都沒去東西到底放哪裡了?
程歡看著搭在椅子上的衣服,突然想到梁意白天穿的衣服口袋裡可能會有,然後她走近打算拿起來的時候,看見梁意坐起來看著她。
面色如平靜的水面,低啞著聲音,懶懶的,「睡不著嗎?」
程歡拿著衣服的手抖了一下,猶豫了一下之後看著梁意說:「不是。」
「那就繼續睡吧,很晚了。」
「梁意。」
「在這呢。」
程歡把衣服拿在手裡走到梁意身邊,手舉著把衣服放到蓋著梁意的被子上,「裡面有沒有東西。」
梁意的手死死拽著被單,抬頭看著程歡,「沒有啊,你要找什麼嗎?」
程歡動動手,「等我翻出口袋你就知道我要找什麼東西。」
梁意一把握住程歡放在衣服上的手,「程歡,真的沒有東西...睡覺好不好?」
程歡鬆開手,「梁意,文件袋裡面的東西你是不是碰過,回答我。」
梁意低下頭不說話。
「梁意。」
「程歡,我還沒有準備好,你別...」
你別逼我。
程歡捧起梁意的臉,目光繾綣溫柔,「梁意,你的腳是被設計變成這樣的你知不知道?如果不快點找出來是誰你很快就會被再一次...你會陷入很大的麻煩里。」
那會不會再次連累到你。
「梁意,有什麼事需要你這麼隱瞞嗎?還是你不相信我嗎?」
梁意拉住程歡的手腕,眼淚從眼角滑落,「程歡,等時間到了我自然就會跟你說...現在...現在還不行,我真的...」
「不行,現在立刻跟我說,是誰,用什麼來威脅你,只有這樣我才能幫你」,程歡擦過他眼角的淚,抱住他。
梁意臉埋在程歡的胸口,環住她的腰,眼淚沾濕了程歡的前襟,「我不想讓你知道。」
「跟我說吧,那個人想給我看什麼。」
「那不是給你看的,是給我看的」,梁意將程歡抱得更緊,「是...一疊照片,之前在東城酒吧的照片...」
在酒吧...的照片?能是什麼樣的照片?
程歡安慰自己,無論什麼樣的照片她都能接受。
她難受,梁意只會比她更難受。
「沒關係,沒關係的,知道是誰幹的嗎?」
「可能知道,但是那個人明明已經坐牢了,怎麼會...」
怎麼會這麼快就出來了?
「那個人是誰?」
「蘇凌。」
程歡約楊意在學校後門見面,等楊意到的時候程歡直接開門見山,「調查結果怎麼樣了?」
楊意面露難色,「調查好久,但是查不到,全東城一共有三千七百二十二個叫蘇凌的人,但是去年十一月二十二號的入監記錄,沒有叫蘇凌的人。」
「有沒有能力查到那三千多個人的長相?」
「在電腦上面有記錄,我到時候發給你一份。」
「好,謝了,有時間請你們吃飯。」
楊意笑了,「你這話我已經聽了兩遍了。」
程歡也笑了,「是嗎?哦,對了,你和張訣訂婚成功嗎?確定是哪一號了嗎?」
「十月二十二號。」
「那還有六個月,提前祝福你們了。」
楊意抱拳,鞠上一躬,「謝謝您嘞!」
上課的時候程歡收到來自楊意的消息,程歡劃了好幾分鐘才看到消息底部,三千多個人好像比她想像中看起來更多。
現在只要給梁意看一眼照片確定一下裡面有沒有要找的人就可以。
梁意上完課回到家裡程歡還沒有回來,他洗了水果,又從冰箱裡拿出幾瓶牛奶放在茶几上,去廚房把米飯煮上之後,臨時決定去樓下超市買點菜上來。
其實剛剛在回來的路上就在想要不要去超市,可還是選擇回來了,現在看到空蕩蕩的冰箱最後還是決定去一趟。
出門的時候看見保鏢站在門口,突然覺得有點奇怪。
上次佟倩倩來的時候為什麼沒有保鏢站在門口?
梁意看著有些眼熟的保鏢隨口問了一句,「上次開車送我去醫院的是你嗎?」
那人沒料到梁意會跟他說話,「是我,怎麼了?」
「沒事,隨便問問。」
梁意看著走在前面的保鏢沒再多說什麼。
到超市的時候,一切比梁意想的要順利許多,要結帳的時候梁意看了一圈沒看見剛剛一起下來的保鏢,心裡起疑,但礙著收銀員的催促,只能自己彎下身把籃子裡面的菜放到收銀台上。
「要不要袋子?」
「拿一個吧。」
「一共45.6,怎麼支付?」
「現金。」
一直走到門口梁意都沒看見保鏢,因為一直看著周圍,都到樓梯邊了梁意還沒看見還在往前移。
「呃!」
梁意直接摔下樓梯,懷裡的東西散落一地,輪椅在一邊倒下發出「咣」的一聲。
他手撐在地上,坐起來拍拍身上的灰,環顧四周,一直纏繞在身上的無助感在此刻被放大。
只要身邊沒有人他就一定不能正常生活嗎?
梁意把身邊的東西重新撿到袋子裡,遠處的夠不上就趴在地上挪著夠,等東西都放進袋子裡之後他爬到輪椅旁邊然後把東西放到輪椅上,自己坐在地上打開手機撥通一個電話。
「餵。」
顧植在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把裝著髒碗筷的盆送到廚房。
「喂,梁意,你最好有什麼事,我現在可是冒著被扣兩百塊的風險在跟你打電話你知不知道?」
「顧植,我在家樓下的超市摔倒了。」
「摔倒了?」顧植把身上的圍裙扯開然後大步走出廚房,「你家在哪?我現在去」,他找到正在擦桌子的阮玉,「我今天臨時請個假,急事,別扣我兩百塊,扣一天的工資算了,啊?」他拍拍阮玉的頭,沒聽她的回答直接轉身就走了。
阮玉摸著被拍過的地方,看著顧植的背影,什麼話都沒說。
梁意在等顧植的時候還在四處找保鏢的身影,剛剛明明跟在身後,現在卻怎麼找都找不到,怎麼這麼奇怪。
沈風在遠處的拐角躲著,舉著手機對著梁意一頓拍,然後把照片發給一個備註王八的人,附帶一句,我幹完今天就不幹了。
梁意剛低下頭看手機就聽見一個稚嫩的聲音從面前傳來,「哥哥,你怎麼摔倒了?」
梁意抬頭,看見一個小男孩站在面前。
「哦,哥哥沒事,哥哥等一下...」
梁意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小男孩繞到他背後,雙手穿過梁意的胳膊,抱住他,「我扶你起來。」
梁意被他逗笑了,這么小有什麼力氣抱他起來,「不用了,哥哥...」
「我會把你抱起來的。」
小男孩不服輸地試了好幾次,結果梁意紋絲不動。
梁意拍拍他的小手,拉他到跟前的時候才發現小孩兒哭了,他愣了一下之後有點慌張的給小男孩擦眼淚,「怎麼哭了?我惹你哭了嗎?」
小男孩看著梁意,嚎啕大哭,「我哥哥的腿也壞了,但是我抱不起來他...他摔倒的時候我只能看著...我就是想試試,怎麼還是...還是抱不起來...」
梁意擦著他眼淚的手頓了一下,在一瞬間他突然想到程歡。
程歡怎麼不會哭呢?程歡看見他這樣怎麼不會哭...
他從來沒見過程歡哭,無論發生什麼,程歡總是很冷靜,不像他只能被動的接受事實,程歡就像提前知道答案一樣,不知道是早就泡在無數個現實里還是把自己從現實中抽離。
獨自承受著嗎?
在被他拒絕,經歷過倉庫的事情,知道他的心理疾病,看見他在雪地里,看見他傷害自己,再到現在,面對他的殘疾...
所有的一切在發生之後,他從來沒有見過程歡在他面前哭過,好像不會流眼淚了,不會悲傷了一樣。
但怎麼會不流眼淚,怎麼會不悲傷。
是什麼時候絕望地哭,什麼時候無法抑制悲傷,他怎麼全不知道。
梁意看著小男孩哭,擦著眼淚的手從他臉上離開,拍拍他抖動的肩。
「會有一天抱得動的,你哥哥...肯定不希望你在背後這樣傷心,這樣哭的不能自己...」
他太悲傷了,都忘記程歡也會難過這件事。
說會幫他的時候最難過了吧,知道明明可以治好卻因為被設計而耽誤治療的時候,也跟他一樣絕望吧。
他根本不關心程歡,以為自己很愛了,回頭看的時候才發現根本不及程歡的萬分之一。
他習慣了歡喜的相愛,現在才知道程歡的愛是悲傷的。
程歡把浸泡在悲傷里的愛分給他,他挑挑揀揀,手上早就濕噠噠的了卻還是渾然不覺。
顧植到的時候梁意已經是一個人坐在地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顧植把輪椅上的東西放到地上然後把梁意抱到輪椅上,「怎麼搞的,身邊每個人就出來買東西,你怎麼想的?」
梁意看著顧植,顧植看著他的眼神,不敢再說什麼了。
梁意坐在輪椅上笑得眼淚從眼眶裡溢出,在臉上蜿蜒再滴到手上,越來越多,越來越多,直到手心裡有一片小小的湖泊。
「怎麼哭了,摔一跤這麼疼啊?」顧植看了一下樓梯,也不高啊,就兩層。
「顧植,我一輩子都要坐在輪椅上了。」
顧植彎腰拿起地上的袋子,「坐唄,什麼時候摔了就像今天一樣打個電話就行,又不是起不來了」,他的語氣輕鬆的就像說著今天晚上的星星真亮。
顧植陪他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站著都沒你坐著能賺錢,天天上個破班,賺幾個不夠塞牙縫的破錢,還要被老闆打,天天就喊著扣工資,公司本來找了幾個合伙人都說好了投資入股,結果被我爸一腳踹飛,從國外鍍了一層金回來結果屁用沒有,我真是...這日子過得稀巴爛,還有錢雲澤那個女生,長得可愛就是人呆呆的,按兩家說的話,五月份結婚,也就剩二十來天,嘖,都是要被按在砧板上的命。」
梁意沒說話。
到樓層的時候,電梯門開了,顧植使勁跺了一下腳,「我靠,你家這感應燈是壞的啊」,他掏出手機準備打開手電筒的時候迎面撞上一個人,「啊!誰啊!」
程歡沒想到前面有人,被撞到的時候還揉了一下鼻子,不過,聽這聲音,「顧植嗎?」
顧植打開手電筒,「程歡?!」他看了梁意一眼,「不是,你倆住一起啊?」
「顧植,今天謝謝你,早點回去休息吧,改天請你吃飯。」
梁意說完拉著程歡的手進了家門,顧植在原地停留了一會兒,之後認真想了一下,程歡既然已經和梁意住在一起,那他和錢雲澤兩個馬上要結婚的人...
還能不住一起?
顧植邊下樓邊打錢雲澤電話,他必須好好跟錢雲澤商量一下這個很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