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歡深陷一片明金色的海,指尖拂過爛漫的海水,不同於咸腥,甜香隨著風流溜進鼻腔,海面猶如錦緞,在柳暗花明間不斷變幻,龐大的生命和融入土壤,無邊的海洋遮蔽了遠山,在天空的懷抱里盡情流淌。
「好看嗎?」
程歡站在滿片不斷搖曳的鬱金香之間,身後是巨大的紅白相間的風車,她輕撫著梁意的臉頰,輕柔的山風吹亂她的柔軟的髮絲,將她和梁意裹住,屏蔽喧囂的人間。
鬱金香搶著要入程歡的眼,可她只看得見梁意,「好看。」
程歡走在前面,看著升向天空的熱氣球,她的心仿佛被帶走,留給世界的只剩一個空殼。
梁意跟在程歡後面偷偷給她拍照,覺得這張好看,那張也好看,程歡穿過一片鬱金香,與梁意隔花相望。
梁意看著程歡,心想程歡是比春光還要和煦的存在。
「梁意。」
梁意好像快要被花海淹沒,程歡看見他不斷揮著手,不像是在說我在,而是在說抓緊我。
救救我。
「我在呢」,梁意朝她移過去,用剛剛揮起的手拉住程歡,在她的手心親了一下,笑得燦爛,眼裡亮的明媚。
「我最近總是在做夢」,程歡往前走著,梁意在旁邊跟著,在看得見的盡頭望看不見的遠方。
「做什麼夢啊?」
夢見我在哭,眼淚用兩隻手都擦不完,你鮮血淋漓地走過來,用沾滿血的手給我擦拭著,淚水沾上血成了血水不斷向下滴著,你擦不完我的眼淚,我的臉也沾上了血。
你突然跪在地上,我低著頭看著你,聽見你說,你站不起來。
「夢見你笑著對我說,什麼都沒關係。」
梁意笑得更歡朗了,「本來就是,無論我怎麼樣,你都要沒關係。」
「那你呢?」程歡還是看著前方,「你會難過嗎?」
梁意默不作聲,他想假裝沒事,可是真要說出來的時候又會難以抑制地哽咽。
「會難過吧,明明之前還可以站起來,明明有機會站起來,最後全部陰差陽錯的只留下失望」,程歡扭頭看著梁意被自己的陰影籠罩,「不可惜嗎?」
「都過去了」,梁意看著程歡,眼裡的情緒難掩,他勉強苦澀地笑著,只希望程歡當作什麼都沒看見,「我不難過,也不可惜。」
程歡鬆開手走到梁意面前往後退幾步打開手機,「給你拍張照片,記得笑。」
梁意手在空氣里抓了一下,然後收回來放到腿上,看見程歡對他笑,他也淺笑著。
照片停格在21歲的年紀,那個風華正茂的少年,在一片花海中將雙腿獻給莽撞的時間,被宣判永遠殘疾。
程歡在回家的路上還在看著照片,梁意說看一眼偏偏還不讓。
他怎麼知道,自己笑的比哭還難看。
佟倩倩一直等在梁意家門口,沈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用想都知道是誰叫來的,不過他倒是不理解為什麼叫一個風燭殘年的老年人去找梁意。
程歡比梁意先下電梯,看見門前站著一個人的時候還覺得是不是走錯了,只有梁意在看見的時候覺得驚恐,他在程歡後面目眥盡裂地看著佟倩倩,看著程歡上前跟她搭話。
「您走錯了嗎?」
佟倩倩直接無視程歡徑直走向梁意,「梁意啊,我來看看你,上次那十萬塊錢...」
梁意忍著怒火,「你別說了」,他看向程歡說:「你先進去,我還有事要處理。」
程歡點頭然後開門進屋。
梁意坐著跟佟倩倩一般高,他抬手揪住佟倩倩的衣領,一股騷味直漫鼻腔,「我上次是不是說了,你再來我就弄死你?」
佟倩倩被衣服勒的說不出話,梁意把她往後一推,佟倩倩摔倒在地,口袋裡的刀掉落在地。
她慌慌張張撿起,偷瞄著看了梁意一眼,然後渾身止不住地發抖,她看見梁意正盯著他手裡面的刀。
「怎麼?蘇凌要你殺我啊?」
佟倩倩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梁意,我只要你一隻眼睛,求你了,舅媽搞不好就會被人殺了,你救救我...」,她慢慢走進梁意,「一隻眼睛沒什麼的,念在我是你舅媽的份上,你體諒一下我,我...」
梁意笑得毫無破綻,「好啊,我念你舊情,把眼睛送給你。」
佟倩倩眼裡閃過一絲精光,手裡的刀對準梁意的眼睛,「舅媽謝謝...啊!」
梁意在佟倩倩快要刺中的時候偏過頭,抬手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撇,佟倩倩受到疼痛手裡一松,刀落到梁意空著的手裡,梁意拿過刀對著佟倩倩的眼睛深深刺去。
「啊!」
沈風在角落拿著手機的手一抖,心裡感嘆這個梁意也是挺狠的,邊感嘆邊把視頻發給「王八」。
佟倩倩的手骨折,眼睛裡不斷湧出鮮血,她想往後退幾步可是手腕被梁意攥住,另一隻沒被握住的手想伸手奪回刀。
梁意看見了把刀在手裡換了個方向然後刺進佟倩倩的手裡。
「以為我殘疾了自己就有機會了?」梁意看著面前的人快要站不起來,把刀拔出來,「你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就到我面前...」
梁意突然感受到臉上有什麼東西在流,猛地他想到了在倉庫的時候,盛夏拿著刀刺進他的腳里。
他真的很疼。
從那之後他決定再也不去惹是生非。
梁意回過神來鬆開佟倩倩的手由著她跑遠,有一個鄰居聽到慘叫悄悄打開門看了一眼,然後就看到了臉上沾著血的梁意,嚇得又趕緊把門關上。
梁意把手裡的刀扔到地下,然後抬頭看著攝像頭。
看了一眼之後他低下頭用袖子擦著臉上的血漬,邊擦邊哭。
他都幹了什麼...
蘇凌要是真的找上門來怎麼辦?他到底要幹什麼?事情過去那麼久了為什麼還要糾纏...
為什麼總有人要打破平靜的生活...他為什麼要一直活在血泊之中...
程歡為什麼一直受他的牽連...
他是災星,他還能不能任性的和程歡在一起?
不知道臉上有沒有擦乾淨,移到門前的時候,不知道程歡是怎麼知道的,在他敲門前就打開了門。
看到梁意的時候程歡明顯愣了一下,然後往後讓讓讓梁意進去,關上門之後到衛生間拿了濕毛巾給梁意擦臉。
他還是沒有擦乾淨讓程歡發現了。
擦完之後程歡握住梁意發抖的手,看著慘白著一張臉的梁意,「保鏢裡面有人有問題,按照平時根本不會有人能這樣站在家門口,知道嗎?」
聽到程歡說保鏢裡面有人有問題梁意一下子反應過來,「我知道是誰。」
上次去超市的時候就覺得奇怪,怎麼會半路上保鏢不見了。
「上次載我們去醫院的那個人,是他。」
他那麼熟悉,原來是在東城酒吧的時候就見過。
「我會讓我爸清查一下,你別擔心了,我們...你想搬家嗎?」
「不用搬,他想找到我,易如反掌,搬到哪裡都沒有用。」
「行,那過幾天我們一起回家一趟。」
「好。」
蘇凌拿著手機看著沈風剛剛發過來的視頻,禁不住笑了起來,路遠看著他沒理。蘇凌走近一個人身邊,把視頻拿給他看,「你的女婿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都這麼不好惹啊,看看,把人家一個老年人弄得多慘。」
程權賠著笑,「蘇總,我女兒喜歡的,沒辦法,您讓我上次辦的事我已經辦好了,西金利旁邊的那片百萬頃的土地你看...」
「行,給你。」
「謝謝」,程權彎著腰,「謝謝蘇總,蘇總要不我再陪您玩會兒?」
蘇凌笑得比剛剛還要大聲,「你陪我玩」,他摟過路遠的肩,「你有他活好嗎?」
程權臉上掛不住,比猴屁股還要紅,「蘇總說的是,那程某先走了。」
「行」,蘇凌看著路遠對程權說:「走吧,我還有正事兒。」
路遠沒怎麼說話,看見程權離開象徵性的點點頭,「土地說給就給?」
蘇凌解開路遠的扣子,「總要給他點甜頭他才會繼續賣命啊」,他拍拍路遠的臉,「就跟你一樣,再不情願被我上,為了你們家的生意,你也要恭維,對我笑著不是?你從國外大老遠的回來不也就是因為你們家那個岌岌可危的公司,和那生性愛賭的父親...」,蘇凌掐住路遠的脖子,「知道為什麼程家女兒看不上你嗎?」
路遠歪過頭,蘇凌咬上他的耳朵,不屑地看著他,「因為你願意被男人上,因為你賤。」
程歡打電話給程權的時候程權剛從地下酒吧出來,「喂,歡歡啊。」
「爸,你過幾天有時間嗎?我有事情找你。」
程權知道程歡對梁意殘疾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但沒有辦法,生意場上總有些骯髒不堪的手段,他能做到就是不留痕跡閉口不談。
「歡歡,爸爸最近有點忙...」
「蘇凌你認識嗎?」
程權愣了一下,最後想了一下,自己做的乾淨,真是要查也查不出什麼名堂,「不認識,怎麼?是你朋友嗎?」
「不是,是爸朋友。」
程權看了眼周圍,司機在對面等著,他在上車前看了眼地下酒吧,有個人好像盯著他看。
「歡歡,爸真的不認識,你說那個什麼?蘇什麼?我真的...」
程歡站在陽台,看著對面樓道亮起燈,「爸,你知道地下酒吧嗎?」
程權打開車門的手一頓,那個人不見蹤影。
「爸,我都不知道你還會去地下酒吧這種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