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小姑娘跑的六親不認,時溟皺著的眉頭舒展開。
轉過身,看著在地上蛄蛹的人。
「你很喜歡踩別人的脊梁骨啊,但我告訴你,我時溟的脊梁骨,比天高,你永遠也夠不到。」
巷子裡只剩下一個像泥鰍一般的。
宋致看著時溟離開的背影,冷笑出聲。
「呼。」
許慕氧一口氣跑到了公交站牌旁邊。
好久沒有這麼大的運動量了。
真是致死量。
許慕氧拿出手機看時間,已經快六點了。
看樣子,公交車剛過去一趟,還得再等一會兒。
「許慕氧。」
低沉又富有磁性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許慕氧大概已經猜到了是誰。
轉過身,時溟一手插著兜,往這邊走來。
許慕氧抬腳就想跑,但腳下又跟灌了鉛似的。
看到時溟就想跑的毛病一時半會是改不了了。
「你忙完了?」
「......」
「其實也沒多忙。」
時溟淡淡開口。
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多愚蠢的問題,許慕氧扯了扯嘴角。
「我叫時溟。」
時溟看著她一字一句道。
許慕氧有點疑惑。
「我知道啊。」
「可以,存個電話號碼嗎?」
什麼?沒聽錯吧?時溟找我要電話號碼?
許慕氧倒吸一口涼氣。
看到女孩臉上這麼精彩的表情,時溟摸了下鼻子。
「不方便嗎?」
那算了。
這句話還沒說出口,許慕氧就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方,方便的。」
時溟緊繃的表情有了融化的跡象。
「我給你存我的吧。」
時溟試探性地問道。
許慕氧機械地把自己手機遞給他。
剛剛太過於緊張,許慕氧緊緊攥著手裡的手機。
遞給時溟時,手機上還殘留著她掌心的溫熱。
三兩下時溟就操作好了,把手機遞還給了她。
直到上了公交車,許慕氧都還沒回過神。
我存了死對頭的電話號?
好像是這麼回事的。
不過,聽說那些喜歡時溟的女生找他要電話號,最後都是哭著離開的。
自己現在就這麼輕而易舉存了他的電話?
這個世界太玄幻了。
許慕氧有點臉熱,伸手扇了扇。
看著公交車離開的尾氣,時溟掏出自己一手揣在兜里握著的手機。
跟許慕氧那種當下最時興的滑蓋手機相比差遠了。
手機上全是他的汗。
時溟想了下,垂下眼帘,在備註欄里輸入了「O.O」。
九月末,B市的天空黑的依然晚。
現在天空中還是一片一片的火燒雲,漂亮地像火焰。
時溟很喜歡坐在江邊堤壩上看著一團一團的火燒雲,看著落日。
好像之前渾身戾氣的不是他。
但這根本不怪他。
時溟三歲時,還會跟著媽媽後面跑,咿咿呀呀地叫著媽媽。
小時溟長得可愛,像女孩子一般,孟竹就經常給他穿女孩的小裙子,大家看得都不亦樂乎。
小時溟好像也很喜歡媽媽給自己的打扮。
幾年眨眼就過去了。
媽媽不再像從前那樣靠在窗前讀書,時不時地望著窗戶外邊。
家裡是不斷的爭吵與東西被砸碎的聲音。
時慶陽做生意失敗,從一開始給孟竹說的「你不用上班,就在家裡把小溟照顧好就行,我們這個家需要你。」變成了「你有什麼用啊?除了天天待在家裡,看你那個破書!」
時溟親眼目睹了孟竹扇時慶陽的一耳光,又看到了時慶陽推翻桌子,把孟竹按在地上揮拳和扇巴掌的場景。
十歲的時溟跑過去把媽媽護在懷裡,哭得不能自已。
「不許你欺負我媽媽!」
母子在房間裡哭泣和尖叫的聲音不斷。
直到鄰居發現不對勁報了警,時溟和孟竹才得以被送到醫院。
時溟鎖骨處被碎在地上的玻璃杯劃出了一道不淺的口子。
孟竹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抱著兒子哭的不能自已。
後來婦聯找到他們,孟竹思來想去,不想繼續追究,但時溟卻不願意,第一次衝著媽媽吼道:「他都這麼對你了,你不能放過他!」
「可他是你爸爸。」
孟竹抹著眼淚,心酸無處訴說。
「我要離婚。」
孟竹頭上裹著紗布,坐在被砸地一塌糊塗的沙發上,眼眶通紅,說出來的話卻很淡定。
「離啊,好啊。」
「我告訴你,時溟只能跟我在這,他跟不了你。」
時慶陽好像瘋了一樣,笑著吼道。
孟竹看著坐在自己身旁年幼的兒子,突然狠不下心來。
「媽媽,你走吧,你走了就不用在這受苦了。」
「你個小野種,你現在都能說出這種話來了?」
時慶陽說著就又要動手。
見狀,孟竹一把把自己兒子摟在懷裡。
這樣的日子她實在是受夠了。
兒子,原諒媽媽的狠心。
「媽媽會來接你的。」
「好。」
小時溟乖巧地答應下來,心裡也知道,這可能是一個無期的承諾。
孟竹就在這樣有著一片一片火燒雲的天空之下,邁出了自由的腳步。
只有時溟留在原地,呆呆地看著母親離開的身影。
這麼一等,就是好幾年。
一開始,孟竹還會悄悄給他打電話,問他過得好不好。
時溟不想母親擔心,看著沙發上醉醺醺的,嘴裡還說著胡話的男人,強撐著笑容說:「他現在有正經工作,對我也不差。」
母親哭著點點頭。
後來,一個月,一年,兩年,三年,時溟都沒再等到母親的電話。
時溟再也忍不住,到處打聽母親的消息,還真讓他打聽到了。
時溟收拾好行李,一個人踏上火車。
來到陌生的C市。
在小區面前看著母親笑盈盈地牽著一個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旁邊身形高大的男人虛攬著她已經大著肚子的腰。
時溟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媽媽,幹嘛不要我了呢,為什麼要騙我。
男人突然離開,返回車裡似乎拿什麼東西,正背對著她們。
小男孩把手從女人的手裡拿出來,臉上笑盈盈的表情也變了。
在女人往前一步的時間裡,把腳放在她前面。
女人從階梯上摔了下去。
幾乎是一瞬間,時溟扔下手裡的包,衝到她面前。
「怎麼樣,痛不痛?」
「痛不痛?」
時溟嘴裡反覆重複著這句話。
眼淚落下來。
急切地去扶她。
聽到聲音的男人也趕緊跑了過來。
女人躺在階梯處,捂著肚子,痛苦的呻吟著。
不一會兒車開往了醫院。
只有時溟還留在原地。
時溟死死盯著那個伸出惡毒的腳的男孩。
上車前,他還挑釁地看向愣在原地的時溟。
那表情似乎在說:「看吧,你只是一個沒人要的野種而已。」
現場只剩下母親羊水破了留下的痕跡。
時溟蹲在那,一手擦著眼淚,一手拿著紙巾擦著地面的痕跡。
當看到他們一家又搬到B市來,三四歲的小女孩乖巧地依偎在母親懷裡,模樣跟母親有八分相似。
甚至,跟他也有點相似。
一家人其樂融融,時溟真的成了沒人要的。
宋致轉學到對面一中,沒過幾天就找到了他,又像從前那般挑釁他。
時溟忍無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