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時溟做同桌總要比和那個渣男做同桌好。
許慕氧笑了笑。
「不過,你測試考了多少分啊,我有點好奇。」
許慕氧微微低下頭,湊近時溟說。
時溟正整理著從辦公室抱來的新書。
聞言,看向身側好奇的小姑娘。
「675。」
時溟淡淡開口。
多少???????
許慕氧的笑容僵硬在臉上。
「時溟,你也太厲害了吧!」
許慕氧感嘆道。
自己都才考了650分。
太慚愧了。
「那你怎麼在職校上學?」
許慕氧似乎是忘了,兩所學校的學費差距。
「沒錢。」
空氣凝滯了一瞬。
許慕氧後悔自己問了一個這樣的問題。
「不好意思啊,我......」
「沒事。」
時溟輕聲開口。
似乎一點都沒有被傷到自尊的感覺。
許慕氧心裡犯著怵。
「不用太在意的。」
時溟突然開口。
許慕氧更愧疚了。
下午,李國強走了進來,駐足在時溟的課桌旁。
兩個座位上都空無一人。
李國強看向旁邊的宋致:「這張表我給時溟放桌子上了,你待會提醒他拿回去家長簽字。」
宋致瞥見桌上的表,臉上泛起笑。
他個野種還有家長麼。
姜梔從洗手間回來,一眼就看到了池𣿭課桌上的表,是關於轉學申請的。
時溟回來,也看到了。
「喂,讓你拿回去家長簽字。」
宋致在一旁一字一句道。
許慕氧直覺,他的語氣里不懷好意。
許慕氧皺了皺眉,看向身旁的時溟。
卻是面無表情。
家裡,時溟冷著臉聽著男人的咒罵,毫無波瀾。
「你個賤種!家裡哪有錢供你去一中上學?你是不是見不得我一點好過!下流人當不習慣了,還想去當上流人!我呸!」
「簽字,其他的用不著你管。」
時溟冷聲道。
「你怎麼跟你老子說話呢!你個下賤胚子!」
時溟皺了皺眉,只那一瞬,又舒展開,就跟沒聽到似的。
最後拿著簽完字的表回了房間。
房間裡沒有一絲光亮,高大的身軀貼著門,緩緩坐下。
黑暗中,只聽見一聲苦笑。
這樣的家,還算家嗎。
時溟早就想逃脫他了,可要是離開了這個家,他就真的成了沒人要的孤魂野鬼了。
手中紙的一角被捏成一團,似在訴說他無謂的掙扎。
沒人愛的孩子,最差也不過就這樣了吧。
額前碎發籠罩著眼底的陰鬱,薄薄的眼皮下,是失望,不甘,和不屑。
時溟打開門,大步走了出去。
客廳里早已又瀰漫起了酒氣,令人作嘔。
「小兔崽子,不給老子做飯要去哪兒!」
這句話早已被時溟拋之腦後。
江邊是時溟的第二個去處。
吹著絲絲涼的江風,許多時候,時溟想直接跳下去算了,反正也沒人知道,更沒人在乎。
少年坐在堤壩上,雙手撐在身後。
眯著眼,感受著這唯一的一絲慰藉。
「時溟?」
細膩的女聲傳來。
時溟心頭被重重敲了一下,睜開眼,看向身後。
借著月光,他看清了身後的小姑娘。
許慕氧推著自行車,外套被江風吹得飄起來,纖細的小腿裹著淺色牛仔褲,看起來被風一吹就會倒。
時溟皺了皺眉。
「這麼晚了,怎麼還在外面?」
說出口,才發覺自己這句話多有管教意味。
時溟抿著唇。
小姑娘卻笑笑,走到他身邊,慢慢坐了下來。
拎起手裡的東西在他面前晃了晃。
「爸媽今晚加班,我出來買點吃的。」
說著,許慕氧就打開了手裡提著的打包盒。
濃烈的香味飄來,時溟斂了斂眸子。
許慕氧慢慢動作著,盒子裡面盛滿了狼牙土豆。
還是回來之後第一次出來買夜宵呢,真香。
許慕氧叉起一塊土豆餵到嘴裡,嚼了嚼,滿足地眯了眯眼。
「唉,你為什麼坐在這裡?」
許慕氧囫圇著,說話都不清不楚的,時溟卻聽清了。
「我說,這裡是我的家,你信麼?」
許慕氧的動作停下來,睜大了眼睛看向他。
少年一點不像白天那般意氣風發,眼底,似乎蘊含了無盡的憂傷。
許慕氧從他的身上看到了落寞。
「只要有家人在身邊,哪裡都是家的。」
許慕氧輕聲說。
時溟嘴角扯出一抹笑,搖了搖頭。
「可是,我連所謂的家人大概都沒有。」
他們只是空有一身虛名,從來不把我放在心裡。
許慕氧沒想到時溟會這麼說。
上一世的時溟,年少有為,在她大二那年從國外歸來,一躍成為晶片製造的領軍人物,叱吒商場。
從來沒有人會想過,這樣一位意氣風發的少年,卻稱自己沒有家人。
許慕氧心裡空落落的。
原來時溟也有這麼脆弱的時候。
手裡的狼牙土豆被吹得涼了,許慕氧把它放在旁邊。
看向時溟一直看著的方向,輕聲開口:「還會有很多人愛你的。」
「朋友,也是你的家人。」
濃稠的夜色攀上時溟的臉,又一瞬間浮上了傾灑下來的月光。
晦暗不明。
「時溟,你要是願意的話,我可以是你的朋友。」
也可以是你的家人。
時溟抬起頭,目光看向身旁的姑娘。
小姑娘聲音溫吞,說的話卻鏗鏘有力,字字擊心。
眼底逐漸攀上了水汽。
「嗯。」
時溟輕輕應聲,生怕顫抖的聲音會引起她的關注。
B市有一條很出名的江,名為臨江。
多少年來,B市的發展都緊緊圍繞著它,它被稱作B市的母親江。
江面寬闊,如今修了堤壩,修了跨江大橋,宏偉壯觀。
「時溟,你覺得臨江大不大?」
說完,許慕氧抿了抿唇,笑了。
很少有人問江大不大,都是問長不長,寬不寬。
時溟收回目光,垂下眼帘,輕聲說:「大吧。」
大到能給他一個容身之所。
「可是,時溟,你是大海,你更大。」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
小姑娘耐心說著。
「你是大海,更是鯤鵬,你的人生不局限於此,以後你會昂揚,會錚錚,會一路向陽,扶搖直上。」
許慕氧一字一句認真道。
臨江的風吹得人心裡涼而舒適,仿佛一下就吹開了緊閉許久的心房。
時溟勾起嘴角,任憑清風貫耳,耳邊呢喃。
「好。」
少年喉間發出一聲,帶著融冰為水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