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慕氧低著頭往前走,時溟就不緊不慢地跟在她後面。
帽沿下的陰影,陰沉又性感。
許慕氧顯然被台上狠戾的他嚇到了。
時溟皺著眉,心裡不爽。
自己怎麼總是嚇到她。
公交站牌旁邊,許慕氧虛虛靠著站牌,身體還有點不舒服,索性借點力站住。
時溟瞥見旁邊椅子上的積水,心裡更加不爽。
怎麼哪哪都不順心。
看著小姑娘緊緊皺著眉頭,時溟在與她說話前舒展開了自己也緊皺著的眉頭。
「很不舒服嗎?」
時溟很少這樣說話,也就只有對眼前這個小姑娘,才有這樣的耐心。
許慕氧沒有說話,輕輕點了下頭。
時溟走近一步,挨著她站著。
手從褲兜里抽出來。
一隻大手在面前攤開手心,手裡靜靜躺著一顆粉色包裝的水果糖。
許慕氧愣了一下。
「吃點甜的可能會好一點?」
許慕氧眨了眨眼睛,眼底盛滿了細碎的光。
伸手接過時溟手裡的糖。
手指碰到他手心的時候,心裡突然像扔進了一顆小石子,泛起了層層漣漪。
兩人的接觸只那一瞬,時溟身上卻泛起了絲絲電流。
此時,一副狂浪不羈模樣的少年站在穿著白色衛衣乾乾淨淨的女孩旁邊,好像又不違和。
陽光照下來,肆意而又張揚。
糖果被塞進嘴裡,甜意蔓延開來。
今天等公交的時間,好像格外漫長。
「時溟,你什麼時候開始自己賺錢的呀?」
女孩輕聲開口,像羽毛拂過心間。
時溟抬眼看向對面的兒童樂園,淡淡開口:「十一歲。」
這麼早,他過得好像真的很不好。
許慕氧鼻子一酸。
只聽見身旁高大的少年自嘲地笑了笑,又冷冰冰開口:「那年,我媽和我爸離婚,她走了,我爸整天不務正業,連我學費都沒有著落,所以,我就自己出來賺錢了。」
時溟側過臉看向她,扯了扯嘴角。
「我去飯店洗碗,打碎了老闆一個盤子,被他打了一頓,還賠了錢。
後來我去工地上搬磚,人家也說不收童工,我求他讓我試試,求了他好久。一開始我能搬的不多,總被工地上的頭兒說我幹不了就走人,後來漸漸地就練出了力氣。
再之後我去洗過車,掃過大樓。」
時溟頓了頓。
「但這些賺得不多,我得找個更好賺錢的,賺得夠多的。」
許慕氧明白了拳擊館的工作對於他而言是一個多麼好的機會,突然自責自己干涉別人。
「那拳擊館的工作......」
許慕氧被打斷,時溟不緊不慢地開口:「我還有其他的工作,拳擊館不去也行。」
許慕氧還是擔心時溟是為了讓她放下心來才這麼說,然後委屈自己。
似是看出了小姑娘的顧慮,時溟突然俯身湊近許慕氧的耳旁,溫熱的氣息駙在耳旁。
「不犯法,正規的工作。」
時溟聲音中帶了調侃的意味。
許慕氧抬起頭,撞上近在咫尺的視線,距離太近了,許慕氧連大口呼吸都不敢。
心臟快要跳出來,時溟也就這樣看著她,沒有要直起身來離開的意思。
看著小姑娘臉紅到了脖子,時溟使壞的心思得以滿足,才慢慢直起身來。
「好,好吧。」
許慕氧小聲說。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上了車,許慕氧習慣性地走到後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時溟也自然而然地靠著她坐下。
許慕氧突然有種心虛的感覺。
怎麼這麼像早戀啊。
不是吧,我都25歲的人了,現在居然被一個高中生撩到面紅耳赤。
許慕氧認命地閉了閉眼,頭輕輕地靠在玻璃窗上敲著。
一路上,兩人都沒怎麼說話。
不說話還好,一說話許慕氧會更尷尬。
她也忘記了問時溟跟她坐同一班車順不順路。
許慕氧在小區門口下了車,時溟也跟著下來了。
她生怕時溟下一句會說出什麼令她尷尬的話,索性下車就沖他擺了擺手,溜回了家。
時溟手插在兜里,看著跑得無影無蹤的小姑娘,喉間發出一聲愉悅的笑。
看了眼時間,時溟又回到了拳擊館。
坐這班車只是為了送她回來而已。
拳擊館裡。
「不是吧,哥,你真不幹了啊?」
一個關係比較好的男生驚訝道。
時溟沒什麼表情,點了點頭。
看起來已經決定了。
任誰也知道,時溟性子野,認定的事情也不會改變,其他人也就沒好再說什麼。
「那,你要是有什麼難處,記得給兄弟們說。」
一個寸頭少年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
收拾好東西,時溟提著包懶散地走在街上。
拿出手機撥出了個電話。
另一邊正在開會的男人看到來電人,似乎很驚訝,直接暫停了會議。
「小時啊。」
「不是要買我的研究嗎,出雙倍我就賣。」
「沒問題,錢立刻就能給你準備好。」
男人笑著說道。
時溟於這一年秋賣掉了自己的的第一個研究,但他是高興的。
在一中讀書,自己的成果也有了不少的進展,還有,並肩同行的她。
今天的太陽格外的大,卻不刺眼,一眼能望進湛藍的天空中。
時溟眯了眯眼,壓低帽沿回了家。
神奇的是,今天時慶陽沒有像往常一樣喝得酩酊大醉,居然規規矩矩地坐在沙發上。
見時溟沒什麼表情徑直往臥室的方向走去,時慶陽又繃不住了。
「你個小野崽子,把我當空氣是吧!」
「天天出去浪,什么正事也不干!」
時溟頭也沒回地進了屋。
只留下時慶陽在沙發上面紅耳赤地坐著。
桌子已經很久沒打掃過了,上面鋪著厚厚的一層灰,散亂的菸頭。
桌腳堆著喝完的沒喝完的酒瓶。
時慶陽沒再說什麼,伸手拿了一瓶又開始喝了起來。
時溟打開電腦,把裡面的文件整理好,發到了那個人的郵箱。
做完這一切,心裡像被釋放了一樣,輕鬆了許多,甚至,帶著無比期待的歡喜。
她讓我這麼做,我就這麼做了。
甘之如飴。
時溟勾了勾唇。
許慕氧回到家,驚喜地發現自己培植的鬱金香開了花,不知道是這兩天沒注意還是怎麼的,總感覺這花是突然間開的。
淡粉色的花朵乾淨又漂亮,許慕氧伸手摸了摸,不敢太用力,怕把嬌嫩的花朵碰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