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棠見有了空隙,提著裙擺箭一般的朝隔扇門而去。
夏如山有一瞬的震愕,旋即氣笑了。
越是緊張,那門偏是跟她作對一般,如何也拉不來。
「公主穿這身衣裳出去招搖,可是想要昭告天下,是從我夏府逃婚出去的?」
葉棠一愣,緩緩轉過頭,淚眼朦朧的看著他,指天發誓,「將軍放心,出了府邸我便換一身衣裳,今夜一事,我絕不向旁人透露半個字。」
他太兇殘,與這樣的人同寢,如同枕邊臥著一條毒蛇,如何能安穩度日?
她晃著頭,金步搖上折射出璀璨金光,貼在她白皙似雪的臉頰上,鍍了一層妖冶魅影。
夏如山不動如山,似料定她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你鍾情沈雁白?」他話音陡然沉了些。
葉棠默了一瞬,吸了吸鼻子,「倘若我鍾情沈雁白,將軍會放我走嗎?」她從未見過沈雁白,一切都是由姨母牽線搭橋。
在南楚她唯一能信任的便只有姨母殷雲初。
夏如山冷哼一聲,面色陰鬱,與方才的戲謔輕佻截然不同,宛如那日他在宮宴上射殺刺客時的冷肅。
「我……我不走了……方才是開玩笑的,將軍英明神武,這般好的夫君,旁人求也求不來……我又怎會不識好歹。」何為識時務者為俊傑,葉棠表現得淋漓盡致。
夏如山表情一松,收放自如,「這可是公主說的,本將軍可不曾逼迫你。」
這都不算逼,怎麼才叫逼迫?
葉棠哼哼的點頭,像是還帶著氣性的小貓。
夏如山勾勾手,「過來,伺候本將軍更衣。」
她咬著下唇,挪步如龜速。
可再長的路終究有終點,臨到夏如山近前,她憋著嘴帶著哭腔道,「在我們璃月除了君主,旁人皆不得三妻四妾。」
夏如山眉眼帶笑,「好說,我既以正妻之禮相迎,你便是我夏如山唯一的夫人。」
葉棠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狐疑的問道,「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麼?」
「真麻煩。」夏如山沒了耐心,一把抓住她軟若無骨的柔夷放在自己腰間革帶上,「給夫君更衣。」
「我不會伺候人。」葉棠內心還在拉鋸。
夏如山一眼便瞧出她的小心思。
手指一勾,革帶鬆脫,他自顧自的褪衣,直到那雪白色的裡衣顯露,葉棠才如夢初醒。
她雙手環臂,原本自我防備的姿態,卻因那張盈盈動人的臉龐顯得弱小而無助。
璃月人的瞳仁大多泛著幽藍色的光澤,在夜裡會格外明顯,她那頭長髮雖不似她的姨母曲卷,卻如黑緞般在燭光映照之下甚至猶如深海一般的墨藍浮光,不清不顯若有似無。
葉棠被他盯得心裡發毛,心情也起伏不定,生怕他下一刻改變主意,思量過後,她還是打算委曲求全保命要緊。
就在她遲疑著伸出手那一刻,被夏如山如蠻牛一般的力氣拉拽了一下,她也順勢撲進了如岩石一般硬朗的身軀。
夏如山怔了一瞬,溫玉軟香在懷,像是捧了滿滿的梔子花在胸前。
就在他沉溺在懷中香軟時,只覺一股熱流從胸口蔓延而下,旋即他聽到公主嚶嚶哭聲,「壞人,你撞得我流血鼻了……」新婚之夜,他便這般粗蠻,接下來的周公之禮她也可以順理成章的拒絕。
夏如山很是無語,沒想到她如嬌弱至此。「坐好。」
原本想讓公主伺候一回,沒想到倒反天罡,他抓起元帕將她的鼻血揩掉,又取下她一身珠釵環佩。
青絲散下,那張好看的鵝蛋臉精緻如玉雕一般。
葉棠渾身緊繃,生怕他下一刻化身為狼。
在璃月國男女之間從不設防,若是心生歡喜,便可以身相許,並不需要三媒六聘,可在南楚男女想要廝守終生,於流程上說卻十分繁瑣。
她心思飄忽之際,夏如山為她清理完畢。
「睡覺!」
夏如山聲音帶著倦意,卻如同一道驚雷落在葉棠心上。
可她連退縮的空隙也無,眼前一黑,屋子裡的紅燭頃刻間熄滅。
她一動不動地杵在那裡,夏如山卻已躺平在拔步床上呼吸均勻。
螢火低飛,夜風疏漏,絲竹琴音不絕於耳。唯有寢房內安靜的落針可聞。
葉棠不知站了多久,雙腿似乎沒了知覺,她顫巍巍的伸出手撩起床幔,夏如山呼吸平穩,似乎已陷入沉睡。
她調轉腳尖借著稀薄的光線,看向外間……
此刻,她急需有人給予安慰,眸光巡睃想去尋至小便跟隨自己的貼身丫鬟阿婉。
不過微微側了側身子,拔步床內的人聞風而動,長臂一展,將人帶到床上,他本想逗弄她兩句,卻在明顯感覺到她的顫慄後,鬆開了手。
「再不睡,我就丟你出去。」
……
因為他粗魯的動作,震得床帳來回晃蕩。
晃晃悠悠的光影落入葉棠眼中,仿佛化作她從璃月前往南楚時那條條泥濘不堪的道路。
她回憶起父皇的囑咐,做小妾也罷,外室也可,務必尋個在御前說得上話、有勇有謀的男子,絞盡腦汁地讓男子為自己肝腦塗地。
然而,以她的智商,這條路註定行不通。
姨母被刑部尚書抬做妾室,表面上千寵萬嬌,可私底下卻飽受身份壓制,被當家主母嚴厲調教,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暗自抹淚。
葉棠心中明了,兩人之間沒有積澱任何感情基礎,便是一座隨時會傾倒的樓廈。
不管在璃月還是南楚,她終究無法擺脫孤苦無依的命運。
天色漸亮,昨夜的喧鬧如潮水一般褪去。可葉棠不過剛剛安眠。
晨曦微光落在她面孔上,她微小的如同陌上綻放的梔子花,顯得格外動人,細長的眉毛如同山間的翠竹,微微蹙起,仿佛在夢中也未能擺脫心中的惶恐。
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宛如蝶翼,薄唇微啟,露出幾分無奈與柔弱。
她的面容如同靜謐的湖水,清澈見底,肌膚如同白玉,光滑細膩,透出淡淡的紅暈。
即便在睡夢中,她的神態依舊美麗動人,令人心生憐惜。
夏如山看著這張美麗得幾乎完美的臉,心中喟嘆:能與這張臉相伴一生,真他娘的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