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撫摸她的臉頰，感受那細膩如絲的觸感，堅硬如鐵石的心在這一刻也柔軟了。
畫面靜止片刻後，他拾起靜置在床腳，染了葉棠鼻血的元帕，放在了顯眼的位置。
房門吱呀一聲開啟，在外面站了一夜的丫鬟阿婉身體猛地一抽，雙眼迷茫的分不清今夕何夕。
「阿婉見過沈大人!」
阿婉尚未完全清醒，還不知該如何稱呼姑爺，「沈大人」的稱呼，幾乎是脫口而出。
「沈大人?何處來的沈大人?」夏如山似笑非笑。
這丫鬟和主子一樣笨。
阿婉怔怔看著他，既然不是沈雁白為何會與公主一夜春宵?
莫非她聽錯了，公主所嫁之人並非沈雁白?
「叫姑爺。」夏如山挑眉提醒阿婉，不待她反應便又說，「公主還未醒來，莫要貿然打攪。」
阿婉雲裡霧裡分不清狀況，直到人消失不見都回不過味兒來。
「笨丫頭，連姑爺都認錯?」姚嬤嬤睨她一眼，頗有些嫌棄。
這般蠢笨從前都是怎麼伺候主子的?
姚嬤嬤兀自進屋，心滿意足的取走了那一方元帕。
夏如山草莽出身，從龍有功，新帝登基後賜封他為鎮國大將，他老家遠在衛城，母親年邁，難以長途跋涉，因此這偌大的將軍府並無長輩。
姚嬤嬤乃是宮中貴人精挑細選後送進將軍府的，專為夏如山掌管內務。
論身份地位，府中除了夏如山和昨夜新進門的媳婦外，她可以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
臨走時指了指不遠處的閣樓，「看看清楚，那燈籠上寫的什麼字?」
阿婉順勢抬眸，目光穿過重重青翠，看到燈籠上落下的醒目大字「夏」，她心頭又是一陣恍惚，昨夜居然未曾發現。
姓夏，將軍府邸，昨日成婚的除了沈雁白，便是夏如山，倒也趕巧了。
阿婉腦海里閃過零星畫面，她只記得殷雲初提及過沈雁白許多次，卻從不曾提過一嘴夏如山……
越往深想，便越是感覺山崩地裂。
葉棠是被阿婉搖醒的，迷迷糊糊的以為回到璃月曾經玩耍的樹屋。
「可是要落雨了？」她雙眼迷濛，只看到紅色床帳如浪涌。
「對，要打雷落雨了。」阿婉來不及解釋，將人從床上拽起來，甚至早就準備好了細軟和一套下人著裝。
葉棠即便再反應遲鈍，也明白阿婉此刻的用意。
「阿婉，我還不能離開這裡。」她推搡著，奈何阿婉是個急性子，迅速褪下她一身紅衣，麻利的為她系好髮帶。
此言一出，阿婉心疼不已。可憐的公主，本以為來了南楚日子會好過一些，誰知命運不公，竟如此待她。
「公主，咱們進錯府邸了，這裡並非沈家，而是鎮國大將軍府邸。」
「我知道。」她聲音很平靜，黯淡的眼神卻能輕易讓人感受到她低落的情緒。
「奴婢帶公主逃出去。」阿婉一時反應不及，幾息過後，見她神色懨懨，才不確定的問道，「公主知道什麼？」
葉棠握住阿婉的手腕，儘管她極力表現得淡定，眼中的瑟縮卻無處遁形，「阿婉，我若貿然離開，姨母日後在璇京如何做人？我知她一直過得如履薄冰，我不能再繼續麻煩她了。」
「公主，我們可以一同回璃月。」阿婉心頭酸楚盈溢。
旁人家的公主，俱是奴僕成群，千嬌萬寵。偏她家公主，母妃早逝，失了依仗，受盡冷眼與奚落。
葉棠搖搖頭，彷徨難安，「回璃月又能如何?他們能送我來南楚，也能送我去別處。阿婉，我已沒了退路。」
阿婉關心則亂，將她尚未痊癒的傷口血淋淋的撕開。
「可是……」
自從那日她見過夏如山殺人後，便惶惶不可終日，當然情形還歷歷在目，阿婉實在不忍心讓她留在夏如山身邊，何況兩人日後還同寢同住。
「你走吧，莫要再跟著我了。」雖然不舍，可她不能自私的將阿婉留在這裡，繼續陪自己吃虧。
「奴婢從小跟著您，除了伺候您什麼也不會，您讓奴婢去何處?」
說到傷心處，主僕兩人抱頭痛哭。
一時間，竟哭得不能自已。
屋外喜鵲啾哢，花香盈袖。
屋內卻是充斥著慘兮兮的哀嚎聲。
彼時，夏如山已身披朝服進宮覲見陛下。
他穿過重重宮門，來到勤政殿前，恭敬地行禮。
「臣夏如山，參見陛下。」
新帝微微頷首，示意他起身，「夏將軍，有何要事？」
夏如山面上帶著淡淡笑意，開口道：「陛下，昨日臣府上發生了一件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需向陛下稟報。」
新帝微微皺眉，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昨日，璃月國的公主葉棠，本應嫁入沈雁白大人府上，然而由於沈家迎親隊伍的疏漏，竟誤將公主送入了臣的府邸。」
新帝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竟有此事？那沈家實在是失職！」
夏如山點頭，面露無奈之色，「臣始料未及，但公主既然誤入臣府，臣亦不敢怠慢。為了不讓公主蒙受更多的委屈，臣願意承擔責任，接納公主為正妻。」
新帝沉吟片刻，目光多了些興味，「夏將軍，確定要承下這門誤打誤撞的姻緣？畢竟她原本是要嫁給沈雁白的。」
夏如山的性子他是了解的，若非對璃月公主起了心思，斷然不會平白吃啞巴虧。
夏如山恭敬地點頭，「陛下，臣已深思熟慮。璃月國的公主身份尊貴，若是再被輾轉他府，恐有失體面。臣雖出身草莽，如今得陛下器重，又以正妻之禮迎娶公主，為國效力，亦為公主盡責在所不辭。」
新帝緩緩點頭，眼中笑意漸濃，「好，夏將軍有此胸襟，朕甚為欣慰。不知道你是如何斷定此事乃沈家迎親隊伍的失職?」
夏如山早料到弘德帝會有此疑惑，略一躬身，緩緩道，「陛下，臣在此事發生後，立即派人調查。迎親當日，沈家迎親隊伍行至臣府門前，適逢夜裡風大，吹得儀仗混亂，紅綢遮蔽了府門，他們一時辨不清方向，誤入臣府。而臣派遣去余家的迎親隊伍，也因突遇大風大霧，臨時停了花轎，待重新啟程時，遇沈家催親隊伍，大霧之下直接將余家娘子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