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病來如山倒。
凌風苦笑一聲，看樣子得好好對待身體，不然之後的調查要連累莫無心了。
他安靜的坐在床邊，聽著大夫絮絮叨叨的聲音。
「小公子之前失血過多，現在還沒徹底恢復，所以容易虛弱疲累。而且，昨晚沒休息吧？」
面對顧逍審視的目光，凌風只能點了點頭。
窗戶半開著，微風輕拂吹起了凌風額間的髮絲，他的眼神空洞而又迷茫，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氣。顧逍沉默的打量著他，比起第一次見面，這次凌風憔悴了許多。
等大夫開完藥離去，顧逍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怎麼會受傷？」
凌風別過臉去，避開了顧逍的目光，聲音沙啞：「江湖總有打打殺殺，無法避免。」
「你先好好睡上一覺。」顧逍垂下眼眸，聲音中帶著難以言喻的失望，「表情不用那麼難看，不想說就不說。」
凌風的指尖微微顫抖，許久後，他點了點頭，沉默的在床上躺下了。
顧逍輕輕帶上了房門，今天凌風太不對勁了，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去查清楚。
身體的不適讓凌風的腦海混混沌沌，漂亮的瞳孔也失去了焦距。
自從見到葉清絕開始，一些零散的，原本被凌風深埋在記憶角落的碎片，逐漸褪去了黑色的陰影，清晰地展現在了他的眼前。
他閉上眼睛，被迫想起了很多已經被他刻意忘記的事情。
他看到自己曾為了風情派的歸屬權與葉清絕打過一架，那時候他還未成神，完全不是葉清絕的對手，被死死地按在地上無法動彈。
不知從何時起，他對葉清絕的情感從好勝逐漸變成了依戀。只要葉清絕帶著神諭下凡，凌風就會頻繁地去找他，從一開始的對決，慢慢變成了孜孜不倦的聊天。
他才明白過來，這種好奇原來就是【喜歡】。
或許，那時能看清葉清絕眼底的冷漠，自己也許就不會再繼續了。
終於，兩人被困在魔窟里的三天三夜讓難聽的謠言徹底爆發。
漆黑的，瀰漫著腐臭味的液體，凌風對魔窟的記憶很糟糕。更讓他感到痛苦的是，大家鋪天蓋地的惡意，字裡行間充斥著的戾氣、咒罵和憤怒，以及謠言和誹謗，統統傾瀉到了他的世界裡。
那些美好的回憶，正在褪去甜蜜的外衣，在這一聲聲的詛咒聲中，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惡臭。
被無數惡意包裹著的凌風，默默在想，被自己連累的葉清絕呢？
他看到自己去找了葉清絕。
葉清絕嘴角微微揚起，輕聲說道：「被罵很正常，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歡我嗎？」
那些混亂的，不斷斥責的話語，突然在他耳邊安靜了。
凌風目光澄澈，透露出一絲堅定：「你是怎麼想的呢？」
葉清絕望了望天空，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猶豫和迷茫：「再給我一點時間。」
他給了他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在葉清絕回到天庭之後，人間的謠言並未得到制止，而是越發離譜起來。到最後，那些不堪入耳的話語甚至傳遍了整個臨沭山。
……
「凌風其實是個惡魔，葉清絕是被他蠱惑才跟他上的床，還試圖勾引魔族的少主，但是失敗了哈哈哈。」
……
「什麼呀，他本來就髒，被葉清絕拯救後才改過自新，有點人樣。」
……
諸如此類的話語比比皆是，當年與葉清絕一起創立的風情派全員，也都用鄙夷，嫌棄的眼光掃視著他。
別過來。
凌風察覺到了他們眼底的情緒，其中還包含著無聲的祈求。
他無助的蹲下身，捂住了臉，低低的笑了起來，悲涼又絕望。
痛苦到絕望的，令人窒息的世界。
————
他睜開眼，慢慢的轉過臉看向顧逍。
顧逍坐在床邊，精緻俊朗的面容滿是擔憂。他伸出手，觸碰了一下凌風的額頭：「你發燒了。」
好安靜。
腦海里那些亂糟糟的聲音，也似乎沉寂下去了。
額頭上的手很溫暖， 凌風不由自主的蹭了一下。
顧逍的手立刻僵硬在那裡，直到凌風抬起眼看他。
他耳根泛紅，如同觸電般收回了手，蓄積的戾氣似乎消散不少。顧逍睫毛微顫，遲疑著問道：「渴不渴？」
凌風條件反射般點了點頭，顧逍立刻站起身來，留下一個略顯慌亂的背影。
那些凌亂的記憶開始慢慢的平靜下來，他慢慢地轉了轉眼珠，反應過來當下的處境。
發燒了？凌風迷惘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好像是有點燙。
樓下突然傳來了很熟悉的聲音。
「我是莫無心。」那個聲音似乎有些急切，「凌風還在這裡嗎？我有事需要跟他說。」
顧逍拿著水走進來，凌風撐起身子，乖巧的接過了茶杯，一飲而盡。
「莫無心是好人，可以見。」凌風仰起頭看向他，昨晚的計劃浮現在腦海里，「估計有點突發狀況。」
「好。」
隨著兩人上樓的腳步聲，凌風又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依舊是一身藍衣。
「你怎麼了？」莫無心在床邊坐下，盯著凌風蒼白的臉，「一晚不見，就變成這樣了？」
凌風回過神來，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無奈的笑容：「沒照顧好自己，身體警告我了唄。」
莫無心想要說點什麼，沉默的看了一眼旁邊的顧逍，顧逍意會到他的意思，執著地將視線投向了凌風。
凌風茫然的迎上他的視線，卻見顧逍咬了咬下唇，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這小孩，」莫無心嘴角閃過一絲促狹的笑意，轉頭看向凌風，「跟葉清絕一樣執著。」
「那是你沒有碰到更執著的。」凌風看了一眼自己尾指上的紅線，嘆道，「怎麼突然過來找我？葉清絕呢？」
昨晚的計劃中，他讓莫無心引開了葉清絕，這才得空過來找顧逍。
莫無心湊近了凌風，語氣慵懶：「他說有事需要去一趟風清派，還明示我不用一起前往。我總不能死皮賴臉的跟著他吧。」
凌風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明亮清澈的眸底閃著疑惑。
好像被他遺忘了什麼東西，但是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
會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