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一路上，謝予安都在找話題跟凌風聊著天。
莫無心只默默聽著，心底某種情緒正在逐漸失控，他努力去克制這種感覺。
再見故人，凌風有些唏噓，眼底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情緒：「哥哥，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謝予安笑了笑，帶著很寵溺的笑容回答：「日復一日重複做著事情，沒有跟你在一起那會兒自由。」
凌風沉默了一會，一些話從十年前憋到了現在，他終於決定問出那個疑惑。
「哥哥一直不來找我，是因為不想見我嗎？」
謝予安久久沒有接話，腳步聲被風帶遠，就在凌風以為話題到此為止的時候，對方的聲音才慢慢傳來。
「從來不會，反而後悔的不行。我……我那時也不知道你愛上的是一個……」
後面的詞語他最終沒有說出口，但是在場的都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這個答案不算超出凌風的想像，他看向自己這個鮮少剖白心跡的哥哥，似乎能看到他孑然一身站在分別的那年冬天，從來沒有離開過。
謝予安瞟了一眼面無表情的莫無心，沉思了一會，繼續說道：「不過，對我的私心來說，應該算是好事。」
凌風不明所以。
一旁的莫無心猛地抬頭，唇角抿成一條直線，目光幽深，緊緊盯著謝予安。
面對這種敵意，謝予安毫不意外的笑了，這個新神的心思，旁人不用多猜就能看出。
想打凌風的主意，不可能。
這不是十年前。
他不會再讓給任何人。
謝予安左手緊緊箍住了凌風的腰，像是挑釁一般鼻尖剮蹭了一下凌風的側頸，滿足的嘆道：「司法之神，您的神牌亮了。」
「哥哥？」凌風推開他，轉過頭去看莫無心的神牌。
果不其然，莫無心腰間的神牌閃著快速的紅光。
天庭下發了緊急召回的通知。
莫無心抬手將神牌取下，看也不看就將其放入懷裡，嘴角揚起的微笑莫名讓人有些頭皮發麻：「凌風，現在跟我上天庭。」
「可任務……」
莫無心難得徹底冷下了臉：「天庭既然讓我回去，想必這次的任務不用管了，會有其他神前來接替。」
謝予安指腹撩起凌風粘連在側臉的細碎髮絲，緩緩別到耳後，不緊不慢的接話道：「那跟他有什麼關係？凌風只是半神，憑什麼跟你上天庭？」
這個舉動讓凌風顫了顫眼睫，自從哥哥出現之後，感覺一切都在按照出乎意料的方向發展。
他難得有些茫然的看向莫無心，一時半會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種眼神讓莫無心焦躁的狀態達到了極限，他失去理智般快速上前一步，蠻力的扯開了凌風：「跟我走。」
「莫無心。」
凌風嚇了一跳，稍微往後躲了躲，抬眼看他，見莫無心呼吸急促，胸腔快速起伏，聲音終究是放軟了一些：「既然天庭召回，那麼肯定有機會再見面的。」
怕他？
就不怕謝予安？
莫無心閉了閉眼，按捺出強烈的妒意：「我不放心你。」
「有哥哥在，我不會有事。」凌風安撫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謝謝你。」
又是謝予安。
他就那麼信賴謝予安？一點都不懷疑？
莫無心再次看向一旁整暇以待的謝予安，大腦難得有些發暈，隱約產生了剛剛那種失控感。
他收回目光，努力壓著情緒，聲音放的很輕：「應該是葉清絕搞的鬼，我會處理。」
凌風沒有聽出責怪的意思，反倒有種偷偷打小報告的錯覺。他沉思了一會，抿了抿唇：「萬事小心。」
「萬一我玩不過他怎麼辦？」
「如果變成這樣，我會幫你。」
莫無心彎起眼睛笑了，像是聽到這個答案對他很重要。
夕陽最後一抹的霞光打在他身上，淡藍色的衣袍像是鑲上了一層金邊，俊美而耀眼。
莫無心聽見自己說：「好。」
————
仰面躺在柔軟的被褥上，凌風還沒有什麼時候這樣輕鬆過。
有其他神過來接替這個任務的話，他也不用幹什麼了。
眼前一黑，謝予安探頭傾身下來，輕聲道：「給你準備了人間的飯菜，要不要吃點。」
凌風坐了起來，外面的鬼仆浩浩蕩蕩的走進來，端上了許多讓人琳琅滿目的菜餚。
他毫不客氣喝了一些湯，謝予安又遞給他一個香辣雞翅：「好吃嗎？」
凌風接過雞翅，含糊不清的說道：「好吃。」
「謝謝誇獎。」
凌風愣了一瞬，偏頭去看謝予安：「哥哥做的？」
「嗯。」謝予安聳聳肩，輕聲道，「上次給你做菜的那會，你還好小，拿劍的手都不夠寬大……」
說著，他拿起凌風一旁的左手輕輕比劃道：「現在已經跟我差不多大小了。」
凌風收回手，有點無措的繼續啃著雞翅：「我還以為你早就忘了。」
十年前他成立風清派後，哥哥就再也沒有跟他聯繫過，他以為鬼與修仙之人要有所避嫌，也一直沒敢再來看過一眼。
後來他也只能從路人嘴裡聽哥哥的狀態：比如謝予安成新任鬼王。
「怎麼會忘？我一直很想你。」謝予安皺著眉頭露出一絲不悅，「當年你對葉清絕一意孤行，可是傷透了我這個哥哥的心。」
當年比起葉清絕，他到底差在哪裡呢？
謝予安實在太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我……」又被重提黑歷史，凌風尷尬的笑了笑，「當時年輕，不懂事。現在明白了，不會再輕易犯錯誤了。」
謝予安肩膀微微一僵，迅速收起情緒，替換上他標準的自信：「那我呢？」
「什麼？」
「你怎麼看我？」
凌風眨了眨雙眸，不確定的說道：「哥哥很好呀。」
「很好？然後呢？」
如果沒有遇到凌風，他大概會沉默、冰涼、陰翳，孤獨地成為一隻孤魂野鬼。
可就讓他遇到了。
鮮活、美麗的生命。
「然後？」凌風嘴唇翕動幾下又閉上，不知道說什麼好，「哥哥想要什麼答案？」
你有沒有想要愛我？
這個問題在謝予安喉間轉了好幾個圈，他停頓了很久，忽然突兀地轉折道：「來日方長。吃飯。」
凌風「哦」了一聲，心臟仿佛被重擊了一下，雖然哥哥不說，但他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一件事——哥哥不再像以前那樣迴避他了。
謝予安像是變了一個人，哦，不對，一隻鬼。
以前面對他時，目光總躲躲閃閃，現在卻直直的看著他，眼底透出一股他看不懂的欲望。
凌風麻木的啃著雞翅，肉早就被啃食乾淨，他卻無知無覺。
直到謝予安拍了拍他的手，給他遞上紙。
「在想什麼？」
凌風擦乾淨手指，含糊不清的說：「在想鬼市開放時間是不是快到了。」
「是。」謝予安站起身來，將桌面上的提燈打開，「洗個澡換身衣服，隱藏一下神的味道，帶你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