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洛川鎮似乎熱鬧了起來。路過鎮上最熱鬧的坊市，便可到達一塊不大的場地，平時這裡只有逢年過節才會有歌舞表演，不知怎麼地，突然有鑼鼓炮竹聲傳來。
凌風用紅綢圍出一塊足夠4人舒展拳腳的地兒，便敲起早早就準備好的銅鑼：「瞧一瞧～看一看～走過路過別錯過哦……」
他長得好，剛剛布置場地時就引起了許多路人的注意，加上這一喊，周圍的百姓便熱情又質樸地圍了過來：「你們這是？」
顧逍耳根泛紅，煞有介事地抱拳施禮：「我們幾位初來駕到，身上銀兩已所剩無幾，走投無路……」
趁這個機會，林斯年已然把古箏擺好，衝著人群肆意一笑：「咱們都會一點看家本領，希望各位父老鄉親們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各位的大恩大德，小弟先在此謝過。」
……
？
三個人的目光齊刷刷望向混在人群中的鄒寒，似乎再問：你怎麼不說話？
鄒寒不自在地站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停頓稍許，像是鼓足了勇氣，佯裝無辜地大叫一聲：「呀……這太有意思了，我倒是要留下來好好看看，打發一下時間。」
百姓們聞言紛紛點頭，稱讚道：「這幾位小公子一看就是身手不凡之人，搞得我們大傢伙都想看看，你們說是不是啊？」
「是！」圍觀群眾爆發一陣爽朗的笑聲，越來越多的人紛紛湧來，一時間竟然圍的水泄不通。
竟然效果這麼好，凌風略有惆悵地挑了挑眉：嗯……演技還很生硬，但是夠用了。
他看了顧逍一眼，顧逍立馬心領神會地衝著林斯年點了點頭。
隨著一陣悠揚的樂聲響起，顧逍輕踏地面，喚出【朝陽】，劍光如虹，飛舞之間帶起衣袂翩躚，好似乘風歸去一般。
那是凌風醒來與他初見時，顧逍使的那招【凌雲踏劍】。
趁著眾人看得呆了，凌風忙端起手裡木盤，圍著人群繞了一圈，清脆掉落的銅幣聲仿佛砸在了他心上。
他忍不住勾唇笑了笑，趁這個機會悄無聲息地瞥了一眼鄒寒。
鄒寒別開了眼，藏在衣袖裡的手指用力抓了抓衣袍，捏出層層褶皺。
片刻後，圍觀的百姓們便聽到一句扭扭捏捏的狠話：「我見也不過如此。」
林斯年不動聲色地停止了彈奏：「你是何人？」
面對周圍看好戲的眼神，鄒寒雙手抱胸，薄唇緊緊地抿成一條直線：「不如你和我對打？」
顧逍露出清淺笑意，朗聲笑道：「小兄弟不服？」
鄒寒一言不發，只提袍而起，穩穩落在場地中心：「賭什麼？」
「十兩銀子。」
這數目可不小。百姓們面面相覷，顯而易見地興奮起來，有財大氣粗的富商很快附和道：「我出十兩，亮出你的本領！」
凌風轉了轉眼珠，遲疑出聲：「這……你能行嗎？」
顧逍背著劍，竭力忍住笑，從善如流地回答：「對付他，足夠了。」
樂聲再度響起，鄒寒沉下雙眸，冷不防地先手出擊。
他是第一次使劍，摸不到章法的樣子完全不是演技，很快就有眼尖的發現：「哎！小兄弟，你不行啊！」
鄒寒刻意不去理會這些聲音，澎湃妖力蠢蠢欲動，在體內瘋狂叫囂。
他強行壓下，索性收起了風吟，憑藉自身本能去閃避顧逍的劍。
一個揮劍一個閃，每次鄒寒都是險之又險地避開，百姓們驚嘆連連，不時發出十分捧場的歡呼。
見時機已經成熟，凌風忙再次捧著木盤，低眉順眼連連道謝。
只是路過一個白衣勝雪的姑娘時，她素手輕揮，投下四塊碩大無比的銀錠。
？？？
好大手筆！
凌風驚喜地抬頭望去：「謝過………」
只見眼前女子著一身月白色錦袍，容貌清雅出塵，不可方物。
雪凝霜神色淡淡地望著他，又轉眸看了一眼空中的鄒寒：「你跟他竟然淪落至此？」
耳邊依舊響著圍觀者的驚呼聲，凌風卻把這句話聽了個真切。他怔愣片刻，有些含糊其辭：「凝霜……你怎麼在這裡？」
雪凝霜沒再說話，側了側身，露出側後方的莫無心。
凌風也轉眸望去，一時心緒大亂：這兩位是什麼時候來的，又看了多久？
見他不語，莫無心還是如往常一般勾了勾唇角，眸底卻透著細微的冷意：「這是在做什麼？」
……
一曲終了，但勝負未分。眾人看得盡興，紛紛喊道：「再來再來！」
凌風張望一眼，低聲回應：「等下說。」
他按耐住了煩亂的情緒，端著收穫滿滿當當的木盤迴到場地正中央，喊道：「明日再比一次，如何？」
顧逍斜斜覷他一眼，努力咳嗽幾聲：「這位小兄弟喜歡閃避，這樣打下去沒意思，不好玩。」
眾人看得樂呵，便十分配合地重複他的話，聲音鏗鏘有力、震耳欲聾：「不好玩！」
鄒寒拍了拍衣袖，似毫不在意：「那我明天跟你比術法，看誰能更出神入化，如何？」
凌風暗暗給鄒寒比了一個大拇指，飛快接戲：「又何不敢？明日，便由我來應戰。」
見氣氛已經成熟，林斯年施施然站起，體貼道：「那明日，依舊是這個時辰會面，我們不見不散。」
圍觀的百姓這才意猶未盡的散去，有些來的晚的，更是悔的不行，忙湊過來問道：「你們明天還來？」
「來。」凌風將手裡的木盤遞給顧逍，與不遠處的兩位真神對視一眼，「一定來。」
————
他們落腳的地兒本就不大，這下又擠進來兩位，一群人通通圍在小院，誰也沒有主動開口說話。
還是凌風率先打破了這份寂靜：「你們過來找我，具體是什麼事？」
雪凝霜微微蹙眉，嗓音清冷卻又斬釘截鐵：「你過得不好。」
凌風眨了眨眼，眼尾稍彎：「我覺得挺好的。」
莫無心環顧四周，輕叩了一下木桌：「天帝大人想邀請你談談。」
「不談。」凌風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口草藥，一下苦得面容扭曲了幾分，「我又不是神，還需要聽他的嗎？」
雪凝霜沉默片刻，便道：「葉清絕也想見你。」
此三字一出，凌風動作一頓，眸底雖未濕潤，卻湧起一絲竭力克制的紅：「別提他。」
「菜來了。」林斯年端著剛做好的青菜，踏著月色而來，忽然毫無徵兆地來了一句，「只有四個人的份，別的也沒有了，神應該不用吃東西吧？」
凌風由衷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我們吃就行。」
飯菜的香氣滿溢整個小院，鄒寒裹挾著三分惱意提步走來，似笑非笑般對著雪凝霜道：「讓讓。」
顧逍也衝著莫無心微笑：「你也讓讓。」
大家一言不發的換好了位置，紛紛用起餐來。
莫無心和雪凝霜只好站在旁邊，不知道在想著什麼，出乎意料地沉默。
真是漫長又詭異的氛圍。
凌風終於忍無可忍，慵懶地抬了抬眸，直白道：「你們走吧。」
杵在這裡幹什麼？
當門神嗎？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凌風瞬間一身雞皮疙瘩。
顧逍麻木地往嘴裡扒了兩口飯，剛剛被迫聽完了所有的對話，才知道凌風就是那個……被自己師父逼死的人。
這麼一來，似乎所有的疑題都迎刃而解。
想到這裡，顧逍勉強按耐住心中波動，清了清嗓子：「他現在很好。」
此話一出，莫無心似乎聯想到了什麼，單手握拳，抵著唇輕笑。
雪凝霜扯了扯他的衣袖：「我們明天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