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下什麼因，就會得什麼果。」天帝目光透過凌風，似乎再跟誰對視一般，「只是對凌家來說，實屬無妄之災。」
凌嘉禾秉持正義，所行所求，不過問心無愧四個字。
天帝沉默稍許，似是早有準備，將那塊名為【凌嘉禾】的神牌遞了過去：「天庭百廢待興，這事又引起不小的動盪。面對日漸潰敗的頹勢，我只好封鎖所有消息，維持原狀，避免自亂陣腳。」
「在此期間，葉清絕責無旁貸，一直尋找葉氏餘孽線索，以及你。」
沒等凌風反應過來，莫無心跨步而來，衣袂拂起一陣冷肅寒風。
他跪得乾脆，目光極快掠過凌風：「事發突然，微臣只好緊急稟報，望天帝大人見諒。」
「說。」
莫無心眸色驟沉：「鄒寒體內妖氣四竄，已經失去意識，不受控制。」
凌風心下一驚，脫口而出：「帶我去。」
「你的神牌放鄒寒身上，可以壓制他的妖氣。」天帝揉了揉眉心，有些無奈，「話都沒說完……朕應該找誰興師問罪？」
凌風抬手把腰間神牌摘下，遞給莫無心：「你拿著先走一步，我隨後趕到。」
「朕批准。」
莫無心唇角銜著笑，從善如流地拘禮告退：「微臣聽命。」
被灌輸太多信息，凌風一時心亂如麻：「那我呢？」
天帝嘆了口氣，似有百般苦楚：「以他特殊的身份，不可能與你在一起。你是前任武神後代，他是葉氏最後的嫡系血脈，試問他人會作何反應？」
「受教了。」凌風抬起頭，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您的舉措不容我一個後輩質疑，那容在下問點別的。」
他漫不經心地揮了揮衣袖，昳麗的面容一瞬間變得冰冷陰鷙：「爺爺與父親都應他而死，這等真相為何不可公之於眾？」
從頭到尾，天帝都在訴說葉清絕的難處，他的不易。
那凌家就是活該被犧牲，被丟棄的棋子嗎？
如果只是單純涉及到自己，凌風可以得過且過——但是，這牽扯到一整個家族，他必須討要一個說法。
「抱歉，我不能。」天帝搖搖頭，仍然是那副理智而矜持的神色，「這個決策經過三思後行，你別的需求，我會彌補。」
拋去別的，凌風不得不承認天帝的態度好到無法挑剔。
「您認為，封鎖所有消息，便能忘記那場大戰，一切紛爭平息重回正軌？」
璃淵境中驟然一靜，凌風仿佛沒有察覺到危險，悄無聲息的合攏手指，指尖用力到泛白。
神力涌動，他不顧灼傷之痛，捏碎了一整塊神牌：「凌嘉禾的功績就這樣煙消雲散，後世也無人知曉，那留著這神牌的意義是什麼？」
天帝目光投向凌風流血的右手，嘆息一聲：「我只想讓你恢復神格，重現凌家往日輝煌。往者已矣，但未來仍握在你們手裡……」
凌風低低地笑了，從容拭去血跡：「這就是您的想法嗎？抱歉，讓您失望了。」
他站起身來，克制住那股反胃的衝動，露出歉意的表情：「如您所願，一切照舊如常，就當凌風沒來過。」
「凌風！」天帝頓感事情不妙，再次補充，「你只要接納這一切，以後就憑你喜歡，來去自如，你……」
凌風腳步未停，打斷了身後的話：「您隱瞞真相的行止【合情合理】，只是我倍感失望。想必假以時日，葉清絕終究會成為您的心腹。」
他止住步子，回身再次施禮，仿佛從未有過芥蒂：「祝您得償所願。」
被一個小輩甩了臉色，天帝的神情依舊波瀾不驚，傳話給諸神：「待凌風走出天庭，便永遠不能帶回。望周知。」
給他職位，給他好處，他不要，卻想要真相大白？
那些令人避之不及的過往，又怎能堂而皇之地送至大眾眼皮底下？
今日敢於道出這些，也是因為人間沒人記得凌風，神靈職位也已全部洗刷了一遍。
舊事早該煙消雲散。
————
凌風很清楚的知道，這些即使傳出去，也會被當成子虛烏有，自編自演。
一肚子怒火沒處發，卻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如你所願。」凌風快步上前，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番莫無心，「麻煩你，帶我去鄒寒那兒。」
莫無心笑意一閃而逝，似是意識到什麼：「把剛剛聽到的答案告訴我。」
凌風垂下視線，透過眼前之人的袖口，瞧見一抹熟悉的刺繡紋樣：「我對你難道很重要嗎？葉清絕。」
他用了尋常的語氣，可臨近句末，嗓音已被哽咽吞沒。
【莫無心】身影動了動，終是幻化出本來樣貌：「你……」
這張臉，凌風確實很久沒有細細打量過了，他強忍心口劇痛，緩緩道來：「我還欠你什麼？」
……
夢寐以求的人此刻就站在面前，葉清絕卻升起一種不妙的預感——他再也抓不住了。
葉清絕四下環顧，深知此刻並不是溝通的絕佳時機：「跟緊我，我帶你去。」
一路上，兩人啞口無言。視線偶然短暫相交，葉清絕卻只是倉惶笑笑，沒其他表示。
凌風卻有些不習慣起來，悄悄退後幾步拉開距離。
葉清絕立於他身側，見此動作，眉心重重一跳：「你何必躲著我？」
「……」凌風不予理會，從懷裡掏出一個準備了很久的儲物戒，丟到他懷裡，「給。」
終於等到這一刻，把所有能拿得出手的東西都給葉清絕，換一個被放過的機會。
凌風的動作飛快，葉清絕只好接住：「這是？」
「之前一起取得的戰利品。」
交談間，雪松居已近在眼前。葉清絕從未覺得這條路如此之短，倉促中，他忙開口：「這是何意？」
「我不欠你什麼了。」凌風自顧自的朝著大門走去，「反而是你欠凌家的。」
葉清絕徒然張口，終究沒發出聲音，直直停在原地。毋庸置疑，凌風在與他劃清界限。
不……
不對勁。
這不是他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