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肉炸彈在星塔審訊室內相繼爆炸,帶來的轟動不亞於三年前的異能者暴亂。
同樣是月夜,同樣的血氣沖天。
不同的是,五月的熱浪下,沖天血氣被蒸騰的格外令人作嘔,隨夜風滾滾流淌,不消片刻就有蚊蟲聚集。
星塔負二層,一間特殊材質的房間裡,孤零零豎著一個柱形的玻璃容器。
艙中的營養液里,懸浮著一枚巨大的蛹。
蛹質地奇特,似黑色絲綢,神似脈絡的赤金色花紋布滿整個蛹身,活了一樣忽明忽暗,宛若呼吸。
「噗通——」
「噗通——」
赤金花紋的流速漸漸變快,類似微弱心跳的震顫從蛹里傳出,逐漸劇烈用力。
「噗通!噗通!噗通——」
地面上。
附著四壁的人體組織和血液失重懸浮,掠過人群穿透牆壁,滲透地板流向某處。
走廊外,阮青玉扶著還有些腿軟上肖渡,眼神追隨這群星飛墜的場景,最終視線落在血滴與屍塊組成的旋渦上。
肖渡扶著牆乾嘔,走廊上零零散散站著的審訊員也有同樣的症狀,都同樣的面露驚懼。
阮青玉望著旋渦,欲要踏步而去,卻被一道軟綿綿的力量勾住,偏頭看去,正是臉色蒼白的肖渡。
阮青玉挑挑眉,笑得有些賊:「時代再進步,男的都可以懷了,當奶爸辛苦了。」說著還拍了拍肖渡的肩。
「再皮給你錦旗沒收!」肖渡白眼一翻,氣得在阮青玉手臂上拍了一下,「跟你說正經的,你剛剛是想幹嘛?我警告你別亂來,車上跟你講得殺瘋了的秘密武器還記得嗎?現在幫忙收屍的就是他!」
阮青玉:「誰?」
肖渡聲音都細了,抓著阮青玉的手臂使勁搖晃:「活死人賀君川!他是得了異變的死人,據說還是死了上百年的那種!」
「這不殭屍嗎?」阮青玉脫口而出。
肖渡恨不得趴他耳朵上吼:「他比殭屍更恐怖!他是空有思想骨架和皮囊的軀體,沒有血液,內臟,甚至表麵皮膚都是不完整的,可以看到白骨!據說是異變不足以讓他的肉身完全恢復。
當時那些叛逃者都是被他吞噬掉的!他想變成人!真正的人!
爆亂結束後他一直在沉眠,期間那些普通的死刑犯和異變者,經過上頭批准後都會帶來給他當養料。
目前能壓制異能者的所有方法,對他都不管用,所以要儘量哄著他。」
「肖渡!」
一道中氣十足的男音,打破嘈雜,中斷肖渡慷慨激昂的演講。
尋聲看去,身材略顯圓潤的陳日安從電梯出來,臂彎里夾著檔案夾,正疾步往阮青玉這邊來,嘴裡還在訓斥肖渡:「你那話溜子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改,擱電梯裡就能聽到你那大嗓門!不好好整理有用信息,散什麼八卦!」
「對不起陳處!我一定改!」肖渡九十度鞠躬,那叫一個順溜,趁著陳日安扭頭痛批走廊另一端的審訊員,肖渡偏頭開始跟阮青玉竊竊私語:「他就是跟bug似的,法術物理雙免疫,與吉娃娃神形巨像的老登——陳日安。」
阮青玉看了看兩手背後一本正經訓人的陳日安,噗嗤一笑,點了點頭:「確實像。」
兩人小學生上課一樣,把頭湊在一起憋著笑扯陳日安的八卦。
肖渡撇了眼放哨,見老陳要轉身趕緊撞阮青玉的肩。
「我聽得到,回頭去財務部自己把罰款交了。」陳日安朝肖渡剜一眼,在肖渡的哀嚎聲中踱步走到阮青玉身邊。
阮青玉面上帶著笑,歪歪扭扭的站著,雙手插進上衣口袋,衝過來的陳日安說了聲:「領導好。」語氣稱得上熟稔。
陳日安沒理他,與他並肩而立,面向眾人,正色道:「趁人差不多都在,我宣布一件事,歡迎我們的新同事——阮青玉。」
眾人無聲齊刷刷將視線落在阮青玉身上,歡迎的話沒出口就被陳日安打斷,「其他信息你們私下交流,解散,你跟我過來。」話罷他看了眼阮青玉。
肖渡一臉擔憂的看了眼阮青玉,為他做個禱告的動作。
阮青玉聳聳肩,一臉無所畏懼。
*
處長辦公室。
陳日安繞著阮青玉轉了一圈又一圈,眼眶泛紅,嘴唇蠕動著似有千言萬語,那手抬起又落下。
阮青玉雙手攤開,眼中儘是無奈和絲絲笑意。
「爸,別轉了,我頭暈。」他嘆息一聲,話語中儘是無奈,「我現在好的不得了,能背著大象繞地球跑十圈,倒是你,兩年多不見,咋就縮水了?」
說著,他抬起手,在自己下巴比了比。
陳日安的嘴角肉眼可見的抽動一下,醞釀好的父慈子孝轟然崩碎,抓住阮青玉的手臂,揚起手在人背上拍得「啪啪」作響。
陳日安邊打邊絮叨:「人身攻擊!讓你人身攻擊!還敢聯合外人給我取綽號!我讓你笑!笑!兒子耍老子!倒反天罡!」
他們是貨真價實的父子,阮青玉隨了母姓。
三年前,那場所謂的異能者起義,被殺死的中央科研隊主力成員正是阮青玉的母親,而坐在車裡同母親一起回家的是阮青玉。
那場事故,阮青玉失去了母親,腦死亡成為植物人,在床上躺了兩年之久。
經歷雙重打擊的陳日安,絕境之時發生異變。
史無前例的絕對免疫就此誕生,不僅可以施以己身,還可以守護想守護的所有人,可也已經晚了。
若不是為了避嫌,陳日安早就在看見阮青玉那一刻跑出去抓人了,等人被帶到審訊室,採血,審訊按流程走完排除嫌疑,陳日安就迫不及待的帶著樣本和審訊結果跟上頭匯報,而後順道給人安排了個工作。
阮青玉靠在在木質沙發上,一肩高一肩低:「完了,廢了,被打成高低肩了,哎呦喂……」
「別嚎了!我根本就沒使勁!」陳日安握了握掌心紅腫的手,乾咳兩聲強行岔開話題:「行了,喊你有正事。」
阮青玉不嚎了,側目看著自家老爹:「你真是我親爸?久別重逢第一件事不是好好吃頓飯慶祝奇蹟發生嗎?」
陳日安眉毛一豎:「咋滴,我現在就給你擺幾桌?」
阮青玉:「……倒也不用這麼鋪張。」
三天前極地南部出現了目前第一例突破性的動物異變,基因突變的狼群擁有了異能。
派去的先遣人員發布救援信號,沙宗堯已經第一時間出發正在趕去的路上,而他的任務只是去救人,他的異能無法處理這次異變。
狼群里有一頭進化成熟的狼王,擁有幾乎沒有破綻的防禦力和逆轉能力,強攻屬性的沙宗堯對此無可奈何,打在狼王身上的攻擊百分之八十都反彈到了自己身上。
陳日安神情嚴肅:「但是你可以戰勝它,而你也需要繼續進化,你要抓住這個機會。」
阮青玉瞳孔一顫,他下意識摸向摸向心口。
掌下空洞洞一片,沒有一絲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