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輪到阮青玉夜班,所以嚴格意義上來說,八點一過他就是下班狀態。
雖然還待在星塔,卻是自由身。
自從捅破了本就不怎麼存在的窗戶紙後,賀君川的不要臉就越發明顯了,根本不避諱了,阮青玉去哪他跟哪。
阮青玉一罵他就笑,阮青玉抬手恐嚇,他就湊的更近。
這是真的手伸過去要舔手的程度。
阮青玉對此只能憤怒,啊不,是無能狂怒。
若非賀君川在跟著他夜跑完後自行離開,阮青玉是真的想殺人了。
一室一衛的套房裡。
阮青玉裸著上半身刷牙,胸膛,肩胛,臂膀,腰腹間的肌肉,勻稱而精緻,凹凸適中,下身著運動短褲,褲帶自然垂落,褲腰鬆散的掛在他的胯間,金色短髮盡數擼至腦後,將那銳利眉眼利落展出。
他的生活算不上精緻,若非植物人多年靜出的蒼白似雪,此時當是膚呈蜜色。
如今細細一瞧才發現,他劍鋒般的眉毛,左眉眉尾,太陽穴那處有一顆小巧的痣。其實他身上斑斑點點的痣還挺多,右邊鎖骨上,胸口,臂膀上都有些許月夜點星一樣的小痣。
如今襯上這雪白皮膚,不顯駁雜,更忝性感。
阮青玉刷完牙,揣著一條浴巾,就進了乾濕分離的淋浴間,拽下褲子搭在了磨砂玻璃門上,接著便是「嘩嘩啦啦」的淋浴聲。
獨立的立方空間裡。
賀君川撐頭半臥在虛空,一條腿支起,手隨意搭在膝頭,姿勢豪放不失風雅,身穿玄色真絲廣袖古袍,身前衣襟大開,墨發披散而下,赤紅眼眸正滿是陶醉的望著眼前的裂縫。
他半露的胸膛,起伏明顯比平日劇烈,臉頰也隱隱透著春意濃重的紅。
那裂縫裡投射出阮青玉的身影……
「嘩啦~」
憑空而現的琉璃酒壺,倒出美酒,落入賀君川指尖捏著同材質的酒杯中。
他眼眸半眯,淺酌烈酒,眼卻一寸不移得盯著阮青玉。
辛辣穿喉而過,激得他眼眸更紅。
這不是賀君川第一次這樣。
從雪原回來後,阮青玉在家住的第一晚他就開始看了,自此幾乎夜夜都看。
而阮青玉並不知道。
他做到了保持肢體上的距離,只是看著……
不,不全是。
沒人在那個家時,他躺過阮青玉的床,把阮青玉常穿的換洗下來的衣服抱在懷裡聞過,吻過專屬阮青玉的杯子。
他甚至想拿走點什麼,可阮青玉並不是傻子。
賀君川從未如此慶幸,自己擁有如此特別的空間異能,讓他可以一直看著阮青玉。
一旦想起剛剛阮青玉以為甩掉他片刻的輕鬆和愉悅,賀君川就很想笑,不是嘲笑,是一種心間酥酥麻麻的那種愉悅感覺,他覺得阮青玉可愛。
他想把這樣的阮青玉抱在懷裡,然後戳破他的幻想——
寶貝,我一直在看著你,陪著你,只是你沒看到也沒感受到我而已。
可還不是時候。
賀君川就這樣一直看著,直到阮青玉入睡,他隔空道了晚安,也不曾掐斷畫面,而是合上眼入眠。
就像同床共枕。
月夜當空。
市中心的鐘塔,撥動凌晨兩點的弦。
綠城,郊外某爛尾樓。
「啪——」
稱得上慘烈的耳光聲,貫徹整個空曠漆黑的第十八層。
約麼是客廳的位置。
豎著兩道人影,一個跪著一個站著。
站著那個,裹在一件有寬大帽沿的漆黑斗篷里,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那隻伸出去打人的手,整個肢體都呈現出一種煤質的黑。
不止是手臂。
這人渾身上下都是那種煤質感,不像人更像是特殊材質的人形模具,臉上沒有具體的五官點綴,只隱約有模糊的輪廓。
「別再自作主張!陳日安不是傻子,他兒子也不是!」雌雄交替的聲音從那煤質人口中吐露。
跪地之人分不清男女,穿著帶兜帽的黑色短袖和同色短褲,裸露在外的皮膚連同腦袋都纏滿繃帶。
這人兩邊臉頰滲血,開口,蒼老粗糲的嗓音混合著鮮血從口中湧出:「我只是想幫你試試姓阮的——
這種蒼老粗糲,像是聲帶遭受過煙燻火燎。
話沒說完,臉上又挨了一巴掌。
煤質人爆呵出聲:「閉嘴!是不是幫我你心裡有數。有空跟我叫,不如好好想想損失兩人,該怎麼跟上頭交代吧!」
繃帶人突然乍起,也不跪了,抓住對面打來的手順勢起來,指著自己纏滿繃帶的腦袋厲聲控訴:「那我呢,我變成現在這個鬼樣子還不是你造成的!如果不是你非要費勁巴拉的想要潛入內部,我會變成這樣!?
早聽我的直接把阮青玉詐出來殺了不就好了!何至於會有現在這些麻煩事!還好意思說我擅作主張!我看你才是!
說得冠冕堂皇其實就是想要那女人的好皮囊,覬覦人家的異能!說話啊!是不是被我說中了!」
他情緒激動異常,纏繞臉上的繃帶正往外滲血。
「是又怎樣!」
煤質人發出尖銳怒吼,漆黑的皮膚出現赤色岩漿似的裂紋:「那你去告發我啊!你敢嗎?!上頭那位會聽你的一面之詞嗎?別自尋死路了!咱們現在是一條船的!有空作死不如好好想想怎麼幫我殺了阮青玉!」
「有了他的力量,我也可以給你換一張皮,好好想想吧蠢貨!」
繃帶人有所鬆動,對面繼續攻心:「別忘了,我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離了我,你的異能還能發揮多少?」
半晌,兩人間的氛圍才有所好轉。
繃帶人從口袋裡摸出一顆火紅的鑽石,鑽石形狀與顏色,像極了一顆人的心臟。
轟隆——
綠城夏季多雨,常伴閃電與狂風降落。
慘白雷光,短暫映亮黑夜。
那第十八層矗立的兩人,中間泛起詭異的紅光,繃帶人單手捧著那血淋淋的鑽石,一捋捋稀薄的紅從中湧出,匯入對面之人的心口……
豆大的雨珠傾盆而落。
狂風如野獸般肆虐,撞擊著窗子發出巨響。
漆黑的臥房裡,肖渡宛若無家可歸的落寞遊魂,站在床尾,借著窗外劈下的蒼白雷光,注視著空蕩蕩的床榻。
肖渡沒有穿鞋,脊背一點點佝僂下去,表情似機械木偶,呆愣,失神。
「轟隆——」
又一道閃電落下。
慘白雷光幾乎映亮整個臥室,卻沒映出肖渡的身影。
他施展了[靜謐無人區],這裡是與他臥室一牆之隔的劉旻南的臥房。
這場雷雨夜註定不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