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他嘴角仍噙著笑，可望向王木木的，濕漉漉的眼睛裡卻流露出一縷縷乞求。
「我？我當然和他們不一樣。只要你開心，我做什麼都可以。所以啊，所以，木木你……能不能別走，能不能留在我身邊……」
他最後的聲音甚至帶著點哭腔。
王木木驚訝地挑起眉毛——她無法理解徐雅魚的這番話。如果把他比作一個函數圖像，那他剛剛的話，就像圖像上出現了閉合曲線一樣，讓她匪夷所思。
不理解就不存在所謂的同情。王木木直截了當地拒絕了：
「我必須回宮。」
他眼裡的光芒一剎那消失了，踉踉蹌蹌地站起來後，用沙啞的聲音道：
「好，我知道了，你現在就可以回去，告訴王鴻，讓他給你安排車馬。」
「等一下。」王木木還有一個困惑，「你怎麼辦？你也知道謀反的事呀。」
徐雅魚回到書桌旁，摘下目明鏡，一邊緩慢擦拭，一邊道：
「木木不會真以為，那荒誕無度的皇帝佬兒，會有時間任命宰相？我能坐上這個位置，自然離不開當年沈仁的暗中提拔。」
「所以你……是沈家的人？」
這下王木木聽懂了。
「可以這麼說。」
原來這朝野，從一開始，就是沈氏一家獨大啊！
王木木沒再廢話，徑直離開。
王鴻辦事麻利，很快王木木就坐上了回宮的馬車。
其實她從來到這裡第一天起，就一直有個疑問：
明珠告訴她，今年四海太平，糧食大豐，百姓富足安康，但同時又說宮裡不太平。
這很沒道理里呀，就像一道程序，主函數就bug頻出，整個程序如何正常運行？
但這次徐府之行讓她得到了答案。
皇帝如何她尚不清楚，但大寧宰相徐雅魚，那可是一天24小時高強度勤政。
至於其他大臣……王木木想到了那堆虧空巨大的帳本，不由得替徐雅魚感到肝疼——若不是一切爛攤子由他兜底，這大寧遲早要沒。
可是，他的態度和立場卻又那麼含糊不清，說他是沈氏一隊的人吧，好像有哪不對……
小零說的對，徐雅魚是個關鍵人物，她以後還會打交道的。
……
望著消失在夜色中的車馬，徐平安終於憋不住：「大舅，怎麼我覺得，我爹對王木木的態度那麼……奇怪。」
王鴻不止是徐府管事，他的一個遠房小妹，正是徐府故夫人！
王鴻嘆了口氣：「因為這姑娘，和你娘長得極為神似。若單是神似也就算了，她名字居然叫王木木。你娘的名字，姓王，單一個琳字，你把琳拆開，不正是王木木三個字麼？所以夫人在時，老爺就喜歡稱她木木。這就離譜……」
「啊？」徐平安反應過來：「所以老爹他，他不會想給我找個小媽吧？」
「不管老爺怎麼打算的，公子你要記住，別拿這些在老爺面前說事。」王鴻正色道，「你也知道，你娘是老爺當年被流放時，在他眼前活活餓死的，自打那以後，儘管你爹年年吃藥，可只要說到你娘的事，一個不留神，他就要發瘋病！」
徐平安點頭如搗蒜：「放心，大舅，我會小心的。」
……
「陪讀的！」
王木木一回來，激動的朗月尋就給了她一個大熊抱。
「嘶——」
王木木一個不留神，沒站穩，把原本負傷的腿又傷到了。
在朗月尋愧疚的連聲道歉中，明珠攙扶著一瘸一拐的王木木，回到了睡覺的偏房。
得，這下又要養著了。
「陪讀的，我不是故意的……」
要睡覺了，朗月尋撅著嘴，來到王木木床頭道歉。
「沒事的。」王木木嘆了口氣，將聽聞的沈武謀反一事告知了朗月尋。
朗月尋暗自攥緊了拳頭：「我這邊也有一些消息，那晚的刺客正為沈家所豢養，他們受沈皇后指使，為那一天頂嘴一事蓄意報復！明明貴為皇后，卻在這些小事上斤斤計較，不肯吃一點虧。」
那晚過後，朗月尋和公叔夜的交流密切起來，宮中多守衛，大多時沒人敢對太子下手，於是公叔夜便為朗月尋收集情報，調查出了那晚刺客的來歷。
這兩日朗月尋讀書，發現和歷史上那些統治者比起來，自己能力還是太弱，完全達不到一個太子的要求。
學習，他必須更加勤奮的學習，才能在暗流涌動的宮中，爭取自己的一席之地！
朗月尋回到自己房間，繼續點燈當卷王。
夜色漸濃，王木木心神不寧，難以入眠，乾脆拖著瘸腿，拉個小板凳，坐到了東宮後院，看著天上的星星，思考以後的打算。
難，真難呀，王木木本以為自己一個理科大佬，天降到這技術落後的朝代，隨便搞點發明，不求名垂千古，起碼自給自足。
她這次在徐府，還特別留意了鐵銅產量。
可結果就是，沒有現代化的開採和提煉工藝，以及相關設備，這些工業革命必需品實在少的可憐。
沒有工業革命，她會的東西九成都用不上。
儘管她不是歷史專業，但人之常情想一想，工業革命需要大量鐵銅，而初期的開採，提煉，鍛造，又沒有先進的儀器節約人力，那便只能……犧牲大量的勞動力。
且不說王木木能不能坐擁這麼大的權力，就百姓而言，現在大豐之年，糧食不愁吃，錢財綽綽有餘，日子那麼有盼頭，誰特麼會閒的沒事給你去礦井裡當苦力啊？
最最關鍵的，王木木耗不起，她只有一年的時間，時間到了，她要被迫下線的。
「唉，萬事怎麼都這麼難。」她禁不住感慨出聲。
「長風破浪會有時，何必鬱郁獨長嗟。」黑暗中，一個聲音突然回應她。
「誰？」王木木嚇得彈了起來，搖晃著想離開，卻又沒站穩，即將摔倒的剎那，一隻手穩穩托住了她。
接著依稀的星光，王木木看清了來人，這是個英俊帥氣的青年，星光點點，亘橫在他烏黑明亮的眼眸里。
「我叫公叔夜，不好意思，似乎嚇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