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蓋都摔青了,不疼嗎?」
司錦年蹲下身,在給司循穿鞋襪的時候驀然想到他剛剛摔了一跤,將睡褲挽到膝蓋,果然就見右膝青紫一片。
他讓賀伯去買紅花油,話沒說完,就被司循攔了下來:「不用那麼麻煩,回家熱敷一下就好了。」
「司循。」
司錦年很認真的看著司循,拐著彎內涵他:「咱們家是快破產了嗎?」
「那倒沒有。」
司循不動聲色推開司錦年的手,按著沙發扶手彎腰,邊將膝蓋上的睡褲整理回原位,邊安慰他的小朋友:「只是看起來瘮人,實際上沒有傷到要害,一點也不疼。」
他的聲音平靜如水,說到後面越來越心虛。
一個眼神甩過去,賀伯趕忙過來幫腔:「是啊少爺,時候不早了,咱們回家再說吧。」
「錦年,你先去車裡,我隨後就到。」
縱使賀伯幫他穿鞋襪、羊毛衫、毛呢大衣已經很快了,司循還是擔心小朋友在這裡陪著無聊。
卸磨殺驢?!
現在不是虛弱的倒在他懷裡,承諾不再什麼事都瞞他的時候了???
一口一個你長大了,該成家立業了,實際上樁樁件件事,都還只把他當成小孩。
司錦年越想越氣,乾脆懟他:「大冬天車殼子都是冰的,我又不是受虐狂,還不如在這待著。」
他把玩沙發邊上那根黑色手杖的時候,司循已經穿好了衣服,被賀伯扶著從沙發上起來。
「我扶你?」
司錦年試圖從賀伯手裡搶人,一沒留意,司循把手杖拿了過去。
他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波瀾不驚毫不在意的樣子,淡淡說了一句「我自己可以走」,而後真就撐起手杖,將司錦年跟賀伯拉在了身後。
得了,別自討沒趣了。
司錦年看著司循逞強又吃力的步伐,心中頓時心疼又煩躁,他徹底不懂了,自己回國到底該如何跟他相處?各自娶妻生子,然後漸行漸遠嗎?不甘心,更捨不得。
車子平穩開過鬧市,回到司家老宅。
司錦年安靜了一路,下了車各回各的房間,他剛答應聽從司循的話接手一家糧行,糧行上一年的帳本就全部送到了他的房間。
看著厚厚一沓帳本,司錦年欲哭無淚,司循有全能管家,他可是連個助手都沒有。就這麼拿眼睛看,翻到下周也看不完啊!
不管了,正事要緊!
深夜,趁司循還沒睡,司錦年換了件襯衣,又溜進他的臥房。
因特意在長廊散了會兒身上的煙味,身上沾滿寒氣,驀一進到溫暖的環境,司錦年難受的打了個噴嚏。
「感冒了嗎?」
彼時司循也正坐在書桌前,不過他不止看帳本,還有報紙、書信什麼的。
「專呈,津城司循先生敬啟,黽東西里亞大學方潤儀」
這才幾天,第二封了!越洋郵費白菜價了是嗎!
一眼瞄到桌角糟心的信,司錦年什麼甜言蜜語都不想說了。他一臉鬱悶的將自己摔進司循的被子裡,狠狠蹂躪蕎麥枕頭,發泄心中的不滿:「跟雲曉去王浮生他們鎮上玩了玩,對冬棗有點過敏,他還非要我吃!」
「過敏?嚴不嚴重,讓大夫來看看吧。」
聽司錦年說難受,司循趕忙按著桌子起身,撐著手杖往他身邊走。
小朋友被從床上拉起,又耍賴的倒在司循的身側,神色懨懨委屈又傷心:「我若真病了,司循你會不會心疼我啊?」
「你好好的,說什麼胡話。」
本就瘦弱的大腿猛的被沉甸甸的腦袋壓上,司循知道這不是他們該有的相處方式,急忙想推開他,豈料他還沒沉下臉,司錦年就先紅了眼圈:「如果是替你生病,我真的是願意的。」
難道是自己白天摔倒嚇到他了?
以為小朋友是被自己拖累,才有這般憂鬱的心思,司循心裡頓時軟成一灘死水。他輕輕揉了揉司錦年的發頂,試圖鼓勵他:「我很好,不需要你替我生病,錦年……你若不願繼承家業,我送你再出國留學可好?」
「可是我才回來不到一周!」
司錦年眼底瞬間沒了悲傷,從他腿上彈起,像個氣鼓鼓的小刺蝟,豎起了身上尖尖的刺。
司循始終惦記送他出國的事,之所以現在還沒逼他,是因為越洋送信一來一回至少兩個月,一旦有黽東商法大學那邊同意,他便會立刻捐錢蓋樓送走錦年。
當然這只是他目前的想法,司錦年對此一無所知。
「好了錦年,咱們不說這個了。快到年關了,等我整理好各個鋪上的事,咱們郊外散散心怎樣?」
他記得小朋友從前最喜歡釣魚、野炊、摘玉米了。
司錦年一聽他說要陪他出遠門,立刻想到了王妃提到的洛水谷,本來他還在想怎麼打聽,既然話趕話到這兒,他不假思索道:「那我們就去洛水谷吧!」
「什麼?」
原來的洛水谷前幾年改名布洛溪,現在的洛水新區近的連城都沒出。
見司循恍惚了幾秒,司錦年好奇的問:「津城沒有這個地方嗎?」
有是有,但錦年怎麼知道的?
司循心裡莫名起了不好的預感,十幾年前他去給白沐錦上墳,無意間發現溪潭澗倒著一輛馬車,大概是從山坡上掉下來了,馬已經摔死了。擔心有人需要幫忙,他壯起膽子上前掀開了門帘,是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婦人,懷裡還抱著一個大概四、五歲,滿臉是血的小男孩。
「救救……我的孫兒……」
「?」
「請帶他……走吧……他叫鳳皇……」
「!」
「這個玉墜……會有人找他……一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