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漁翁、魔鬼和四色魚（九）

  蘇晨遵照著神靈的指示，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他的身邊，那鐵鎖森冷的氣息也蔓延到了蘇晨的身上，令她有一種頭暈目眩的錯覺。

  她竭力控制著自己，讓自己保持著清醒，俯身在神明的身體上尋找著綠色鑰匙對應鎖扣。

  他的金髮沿著肩頭垂瀉下來，白皙的肌膚細膩誘人，他真的美到不可思議，輕而易舉就能使人心底發顫。此時卻被代表著罪惡的鎖鏈一塊塊割裂，像是對惡魔的詛咒又像是對邪靈的封印。

  這種奇異的美感甚至讓人生出了某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恐懼。

  在沉醉他完美外殼之中時，冷不丁從心頭冒出一個念頭。

  他是一個魔鬼，披上了完美的人類外皮，從而藉此引誘著天真愚蠢的獵物，一次接一次地走向了死亡。

  蘇晨不得不深呼吸來緩解著這種無名的緊張感，甚至她的手指都還是顫抖起來。

  「看起來，你很害怕我？」悠閒的嗓音在她耳邊說道。

  「不，我只是景仰您。」蘇晨回答，頭也不抬地繼續在他的身上尋找著鎖，她故意保持著距離，讓自己不會碰到他的一片衣角。

  「景仰到你渾身冒汗嗎？小蛞蝓。」那帶著戲謔的聲音接著問道，更糟糕的是，那隻修長的手卻一下抓住了她的手。

  那一瞬間，蘇晨仿佛被毒蛇舔舐一般，瞳孔縮小，心臟炸裂。冰涼的觸感就像是某種預兆。

  她幾乎是用盡了渾身的自制力才沒有甩開那隻手。

  「看，你在發抖。」他說著，一派天真無邪，就像在玩弄著自己的獵物。

  「這麼害怕我嗎？小蛞蝓。」

  「剛才不還是期望成為我的祭品嗎？」

  「告訴我，你發生了什麼。」

  蘇晨只能看見他那種像鮮血一樣紅潤的唇不斷地開啟和閉合，時間被拉絲了，每一秒都走得很慢。

  在這種時刻，蘇晨卻如同中了蠱一般，將視線黏在了他的唇上。喉頭微微地滾動了一下。

  那微微上翹的紅唇，突然變得誘人得要命。

  好想，好想，好想親上去。蘇晨不由地咽下一口水。

  恐懼驚悚，連後頸毛都聳立了起來，沉迷傾慕，喉頭乾涸得不像話。

  她的雙眼中浮現出了掙扎之色，一時間不知道自己的心跳到底是為何驟鳴。

  接著蘇晨就聽見了他挑笑一聲，聲音如同晃蕩著紅酒杯，充滿著不可說的暗示。

  「原來是小色鬼的春心蕩漾了～」

  「那就讓我來幫幫你吧。」他拉著蘇晨的手，將她半摟進了懷裡。

  蘇晨的雙手交疊在他的膝蓋上，跪伏在他身前。光線被他遮擋住，半明半暗，渾渾噩噩。垂瀉金色的碎發摩擦過蘇晨的鼻尖，帶來了些微的瘙癢。

  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光影勾勒著他眉眼的輪廓，一種如詩歌般的美感。蘇晨能嗅到他身上的氣息，乾淨得不可思議，帶著些微冰涼的觸感，如同一片未被塵世污染的淨土。

  卻又在淡出鼻腔時，融入了一抹若有若無的靡靡。

  蘇晨難耐地深吸了一口氣，忍不住去追尋那一絲絲誘人的「尾聲」。就像一隻懵懵懂懂追尋著食物的小狗，不由地在他的懷裡蹭了一下。

  神明嗤笑了一聲，「就那麼愛我嗎？」悅耳的聲音微微上揚，玩世不恭的調侃，卻又拉扯出了一絲絲曖昧。

  「真是可憐呀。」他惋惜似讚嘆道。然後就捏起了她的下巴，強迫著她不得不抬起頭仰望著他。

  「獎賞你，我可憐的小蛞蝓。」蘇晨的下巴被固定，耳骨輪廓被人輕輕地撫摸著，仿佛是一種無聲的安撫。

  接著在她的眉心，降臨了一個吻，就像羽毛輕輕掃過。

  輕柔到不可思議，似乎從未發生。

  一瞬間開始，一瞬間結束。

  蘇晨卻為此屏住呼吸，看著那雙美麗迷離的眼睛離自己越來越近，心臟一直提到了嗓子眼裡。

  「該去幹活了。」神明微笑著說：「這一次，請為我帶回象徵著忠誠的橙色小魚。」

  蘇晨低頭看去，才發現不知道何時，神明牽著她的手，已經將鎖打開了。

  一陣熟悉的風，將蘇晨吹到了天上，她呆呆愣愣地回望著神殿的花園。

  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自己的額頭，回味著那個柔軟至極的吻。

  「你好。我是神使。」一隻矯捷的黑貓跳到蘇晨的肩膀上，優雅地在那裡蹲了下來。

  「這次的考驗很簡單，只要你從路的這一頭走到那一頭，並且沒有違反規則就行了。」

  「橙色的小魚就放在路盡頭的平台上。」黑貓的尾巴不時地晃動著，它發出的聲音和神明幾乎一模一樣。

  「這裡是哪裡？」蘇晨問。

  這次的場景非常奇怪，就好像在天堂之上。

  厚厚的白雲鋪在腳下，軟綿潔白的雲朵替代了黑色泥土，成為了新的大地。

  其間一條閃著光的小路，從它們的腳下蜿蜒到遠方。這小路上鋪灑的不再是白色的鵝卵石，而是玻璃一樣閃著微光的透明晶體，如同一塊塊細碎的水晶，又或者孩子們咬碎的透明糖果，折射出五彩的光澤。

  而浮現在小路兩旁的則是一扇扇黑色門，一個接著一個門框漂浮在雲朵之上，看上去像是彼得潘即將帶領的大冒險。

  門框後面或許就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這裡是監獄，神明囚禁背叛者的地方。」黑貓如是說道。它的瞳孔收縮成了一條細線，銀色裂紋中閃出了一道意味不明的光。

  「那些門後面關押著曾經在這次考驗中失敗過的所有人。」它抬起了自己的爪子，不經意地舔了舔，仿佛並沒有意識到這句話將在蘇晨心底引起的巨浪。

  「你絕不能在途中打開任何一扇門。」它淡然地宣布了這次考驗的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