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4章 一視同仁
但見那劍鋒所化的芒光如流星朝王玉渦疾去,謝傅不敢輕視托大,一個蓮行如意身法來到王玉渦身邊,昆吾寶劍針尖對麥芒,兩鋒交抵。
器鋒爭鳴之聲異常刺耳,餘波讓整個圍龍樓的白雪炸起,化作茫茫飄雪重新降落,可見剛才交鋒一擊何等激烈。
對方蓄力勢如奔雷而來,而謝傅倉促之間出手,總的來說,謝傅要更勝一籌。
正在撫琴的王玉渦只是稍稍受到餘波影響,人就向後倒地,謝傅見狀連忙蹲下單手將她托坐起來,見她臉色稍白,臉上汗水多如密珠,脫口問道:「哪裡受傷了?」
在情急之下才是真情流露,這份關懷,王玉渦感受到了,微笑搖頭:「只是有點累了,休息一下就好。」
這葛巴拉確實厲害,自己使出全力只能將他困於輓歌之中,無法將他心神滅殺,這輓歌一曲消耗了她大半氣力,剛才力不能繼,受到影響才會中斷倒下。
這會,謝傅才從她眼神中感受到幾分熟悉,想起剛才在屋內說的話,卻有幾分尷尬,鬆開手說道:「沒事就好。」
手剛鬆開,王玉渦身體就軟軟向後一倒,在她後背要接觸雪地的時候,謝傅又勾手一托,這一回王玉渦順勢雙手往謝傅肩頭一搭,人就偎在他的身上,因為她知道來的是誰,多年的姐妹,彼此之間太熟悉了。
謝傅心頭一動,別這樣,嘴上開口說出來的話卻是:「真的沒事?」
王玉渦笑道:「你還是先關心來敵。」
謝傅自然感受到殺氣重重,氣機牢牢鎖定在他和王玉渦身上,不過有他在場,無法保護好王玉渦,他這個伯伯也別當了。
扭頭望去,雪花飄飄之中,鶴立一道身影,一襲白衣如空谷幽蘭玲瓏玉潔,黑髮挽束,長長的鬢絲在圓潤雙肩飄蕩,面容冰雪冰雪,一雙新月之眉更添冰冷氣質。
來的不正是二弟妹陳玲瓏。
謝傅心中不由哎呀一聲,以前她做閨家小婦人的時候沒瞧出什麼名堂,這在野,氣質頓時大變啊,還有這一身白衣哪有半點沾染凡塵氣息。
林定波脫口:「人上!」
陳玲瓏並無理睬回應,見謝傅目光端詳著她,似不認識一般,一雙新月眉不由微微一蹙:「伯伯。」
這聲伯伯讓謝傅找回幾分熟悉的感覺,他還以為陳玲瓏冰冷冰冷,不認人了,嘴上噯的應一聲。
陳玲瓏目光睨向偎在謝傅懷中的妖顏男子,任王玉渦千變萬化,這一雙眼睛也瞞不住她:「你們關係挺親密的。」
謝傅回神,連忙鬆開手以示清白,王玉渦人就軟坐在雪地上。
陳玲瓏冷哼一聲:「你這賤人,心狠手辣,少在我面前裝柔弱,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謝傅聞言又勾手將王玉渦抱了起來,王玉渦心中苦笑,她還不曾這般被人扔下抱起,卻也知道伯伯這人既當又立,最是虛偽。
陳玲瓏簡直表情變得冰冷鐵青:「伯伯,你是要護著這個賤人嗎?」
謝傅笑道:「二弟妹,怎麼說你們也是好幾年的姐妹了,冤家宜解不宜結,我看要不就這麼算了。」
陳玲瓏冷若冰霜:「我陳玲瓏豈能與這種卑鄙奸詐的賤人當姐妹,伯伯你忘了她是怎麼設計陷害鶴情的嗎?」
說來話長,謝傅乾脆用一句話表達:「此事我已經原諒她了。」
王玉渦聞言心中暖暖,卻也慚愧不已,伯伯啊。
謝傅見陳玲瓏臉色並無緩和,補充一句:「我本來打算殺了她,較量之下輸她一籌,君子一諾駟馬難追,也只好罷了。」
陳玲瓏冷聲責備:「我看你是在床上輸給了她吧。」
謝傅聞言臉色有點難看,他之所以放過王玉渦是念在親情,絕非被王玉渦美色所惑,他更不想從王玉渦身上得到什麼,這種爛事,他跑還來不及,又怎麼會主動招惹沾染
王玉渦似有意激怒陳玲瓏,又似有意在陳玲瓏面前顯擺,乾脆將臉頰貼在謝傅胸膛上,輕輕吐息,香澤如炊煙裊裊升起。
謝傅跟女人打了這麼久的交道,豈會不明白王玉渦的小心思,不悅說道:「你還給我添亂,再這樣我不管你。」
王玉渦露出一副楚楚可憐的哀傷模樣:「伯伯你不要管我,就讓她把我殺了吧。」
謝傅明知她是在裝,可這副表情殺傷力太大了,而且這正中他憐香惜玉的死穴!
陳玲瓏怒叱:「賤人!」
手中七尺青峰刺向王玉渦喉眼,王玉渦對謝傅有著無比堅定的信任,知道謝傅必定護她周全,閉上眼睛一副坦然受死。
果不其然,謝傅一個步步生蓮,便摟著王玉渦躲過這一劍:「二弟……」
話未說完,陳玲瓏旋又殺到,七尺青鋒如影隨形窮追不捨。
陳玲瓏既想殺了王玉渦又怕傷害到謝傅,只感覺束手束腳施展不開來,冷聲:「伯伯,你再不鬆手,我連你也殺。」
「二弟妹,你先消消氣,容我幾分空隙與你說道說道。」
陳玲瓏不知為何此刻對王玉渦痛恨至極,或是因為伯伯竟被這賤人所惑吧:「松不鬆手!」
「不松是吧,那就不要怨弟妹無情!」
言畢,開始動真格,連謝傅也一併砍了,一時之間白雪盪揚,映著漫天劍光凌厲。
林定波等人識相,紛紛撤離撤遠,現在受傷,一劍砍過來,他們可抵擋不住,然後靜靜看著這場劇情多變的好戲。
謝傅施展蓮行如意身法遊走於劍光之中,嘴上責問:「二弟妹,你連我要也殺!」
「是,你這狼心狗肺的臭男人,這個賤人陷害鶴情,你竟與她勾搭在一起,我就替鶴情殺了你。」
謝傅感覺被污衊冤枉,可陳玲瓏從字面上又說的句句沒錯,冷喝一聲:「再不罷休,別怪我無情了。」
陳玲瓏充耳不聞,出手更加犀利,
謝傅知道若不將她擊敗,依陳玲瓏的脾氣必定不死不休,他也不知道接觸日子也不算多,何以對她如此了解,就是這樣感覺。
手中昆吾從密集劍光之中,穿隙來到陳玲瓏面前,輕輕一劍刺中她的手臂,手中七尺青鋒脫手飛落雪地。
陳玲瓏低頭看著自己衣袖染紅一片,表情一呆,然後身體便僵化了一般動也不動,只是雙眼微紅透著哀怨悲傷。
謝傅嘴巴張開,本想問傷的重嗎?又覺得這一劍拜他所賜,這麼問來,豈不可笑,終究沒說出口來。
這時王玉渦火燒澆油:「伯伯,殺了她,要不我們的事就讓鶴情知道了。」
這次謝傅是真的生氣了,將王玉渦往雪地狠狠一扔。
陳玲瓏眼神驟現殺氣,一掌朝王玉渦腦門拍去,卻見王玉渦身形驟如嬌龍來到七尺青鋒掉落之處,捉住劍,反手一劍,青鋒劃向陳玲瓏雪白脖頸,欲取陳玲瓏項上人頭。
陳玲瓏地位在神武閣的地位是比林定波還要高的【人上】,豈會被王玉渦輕易殺死,抬臂衣袖一鼓便如重器擊向劍面,將劍鋒挑開。
「賤人,我就讓你一把劍,讓你死的瞑目。」
說著招招殺手,毫不留情。
王玉渦雖是李閥四天賦之一,她的厲害之處在其天賦輓歌,刀劍拳腳並不是其專長,兼之剛才為了拿下葛巴拉,耗費不少真氣。
此時雖有青鋒在手,卻被陳玲瓏全面壓制,只有全力防守之功,沒有絲毫進攻之機,局面一片大劣。
趁著一個空隙朝謝傅看去,見謝傅冷漠坐視旁觀,壞了,伯伯生氣了,不管我的死活。
謝傅此時也是為難,幫誰都不是,制止又制住不了,兩人的恩怨不見血是消不了的,再者說了,總得讓陳玲瓏占點便宜消消氣吧。
乾脆就讓她們兩個打上一架,把氣先給出了,反正王玉渦此刻有劍,一時半會沒有問題。
最好讓王玉渦挨上一劍或者一掌,又不至於斃命,也算陳玲瓏把仇給報了。
他這個人最公平了,兩個都是他的弟妹,一個有贈劍贈送念珠祝福的情誼,一個專門撫琴一曲報答情義,他不會偏袒任何一個。
若是誰有生命之危,他都會出手相救。
就在這時候,呆若木雞的葛巴拉從那現實與夢境分不清楚的回憶中回過神來,哇的一聲,人癱軟在地上,悲傷欲絕的痛哭起來。
一雙蒼老的眼睛滾滾流出淚水,悔恨的喊著妻子的名字:「尼瑪得陛,尼瑪得陛……」
眾人一時被葛巴拉的哭喊聲給吸引,謝傅也是望去,葛巴拉怎麼突然間哭著罵人。
人來到葛巴拉身邊,問道:「葛巴拉,你犯渾了?」
葛巴拉置之不理,只顧傷心悔恨哭著,卻是被王玉渦這輓歌一曲搞心神崩潰了,想著當年冷漠無情棄妻子離去,讓妻子美好年華卻成孤老,越想越是心痛後悔,自責不已。
陳玲瓏見謝傅分神別處,如此良機豈容錯過,抬手之間就從王玉渦手中奪回七尺青鋒,眼神透著滔天恨意——賤人,我看現在誰救的了你。
此時失劍,王玉渦豈會傻到與陳玲瓏繼續纏鬥,揚起一團雪花遮住陳玲瓏視線,轉身就逃。
陳玲瓏掠劍追去。
林定波噯的一聲;「人上!」
眨眼之間,兩女卻如流電消失在視線中,他與人上還有大事要商量,好不容易見面卻連一句話都沒能說上。
謝傅回神,見兩女消失,啊的一聲。
「葛巴拉,你老實原地呆著,等我回來處理。」
吩咐一句之後就循著空氣中殘留的真氣追了上去,此話卻是特地說給林定波等人,在他回來之前,誰也不准動葛巴拉。
王玉渦在對付葛巴拉時耗費太多氣力,本就是強弩之末,沒逃多久就真氣不繼,被陳玲瓏追了上來,從背後隔空一劍刺中背脊。
面對陳玲瓏此等級別高手,王玉渦身上護體真氣就像虛設一般,劍氣破體而入,鮮血頓時將後背染紅一團,人慘嚎一聲,從空中墜落在地。
也幸好是劍氣,若是實鋒,此時王玉渦已被穿胸,順勢被陳玲瓏大卸八塊。
看見王玉渦受了重傷倒在地上,已成瓮中之鱉,陳玲瓏倒也不急,徐步走近,忍不住冷笑譏諷:「王玉渦,你也有今天。」
王玉渦抬頭看向陳玲瓏,輕輕說了一聲:「二妹。」
王玉渦此時面色異常蒼白,一副柔弱欲折讓人惻隱,陳玲瓏卻是冷笑:「你少在我面前裝可憐,我可不是伯伯。」
王玉渦問道:「二妹,你為什麼非要殺我?」
「問得好,你難道忘了三年前是如何陷害我,在伯伯面前如何挑撥離間欲置我於死地。」
王玉渦咯的一笑:「我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但你就是清白的嗎?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潛伏在崔三非身邊意圖不軌,當時你我已經是敵人,對付敵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豈能放虎歸山。」
「但我不會像你一樣不擇手段,陷害鶴情,連相處多年的姐妹也痛下殺手,這就是你該死的理由!」
王玉渦感覺陳玲瓏這番話十分幼稚可笑,她所行之事,關乎一個豪門名閥的權力更迭,哪有那麼多的人情可講,若處處講人情,乾脆回家繡花得了。
嘴上卻是笑道:「哦,我知道了,你妒忌我,你看不慣伯伯對我好。」
陳玲瓏被問的一愣。
王玉渦緊接笑道:「陳玲瓏,你喜歡伯伯是不是?可又不能表達出來,只能壓抑在心頭,姐姐我明白這種感覺,這樣的男人世間少見,那個女子又能做到不動心。」
陳玲瓏看著王玉渦一臉風燒芳盪模樣,心裡十分厭惡,可她越是厭惡王玉渦,同時也就厭惡自己。
王玉渦微笑:「妹妹,你想獨占伯伯,姐姐讓給你就是,或者……我們姐妹一起伺候伯伯,今後又可以在一起說說笑笑了。」
「無恥賤人,你實在該死!」
謝傅生怕有失,施展蓮行如意第四層神行無蹤,來到一處荒野突然聽見一聲怒叱罵聲。
望去,只見王玉渦倒地,陳玲瓏手握青鋒正要痛下殺手,朗聲:「弟妹,手下留情!」
喊話的同時,手中昆吾脫手朝陳玲瓏背脊疾射而去。
似陳玲瓏這等級別高手,定能遠遠的感受到背後殺機,謝傅卻是想用這種方式逼迫陳玲瓏罷手躲開。
怎知陳玲瓏卻是一副寧願中劍也要殺死王玉渦的決心。
謝傅自然不可能真殺陳玲瓏,隔空御劍,昆吾從陳玲瓏頭頂飛過,以匪夷所思的角度,擋在王玉渦面前。
陳玲瓏劍鋒與王玉渦眉心只隔著兩分半的距離,比紙也厚不了多少,正是昆吾寶劍的厚度。
當的一聲巨響,響徹荒野,昆吾寶劍垂空劇顫不以,而王玉渦人也被震力震飛數丈,嘴角緩緩流出鮮血來,顯然已無護體真氣,僅僅震力就能讓她羸弱之軀受傷。
陳玲瓏還想追擊,謝傅人已經到了,從背後抱住陳玲瓏:「二弟妹,你饒了她吧!」
陳玲瓏豈肯聽謝傅勸說,奮力掙扎:「鬆手!」
謝傅非但不松反而抱著更緊,眼看王玉渦摔倒在幾丈之外,背後衣服染紅鮮血,頭簪掉落一頭黑髮凌亂披散,嘴角有血,很是不忍,朗聲喊道;「跑啊,還愣著幹什麼!」
王玉渦隔空對著謝傅一笑,剛要站起,身體稍微發力就再也忍不住吐出一口鮮血,卻又旋即貝齒一併,把牙根給咬住,起身狼狽奔跑。
陳玲瓏拼盡全力掙扎,奈何謝傅的兩條手臂就像兩扇鐵門紋絲不動的將箍束住,陳玲瓏氣急:「再不鬆手,我砍你了!」
謝傅目送王玉渦越來越遠,也慢慢放下心來,嘴上淡然應道:「你砍吧。」
劍還在陳玲瓏手中,低頭看見謝傅一隻腳就與她腿側並在一起,恨不得一劍刺下去往他腳背穿個洞,釘死在地上,終究還是不忍下手。
「你下手吧,反正我是絕對不會鬆手的。」此時他就像一隻狽趴在一隻狼身上,胸貼著背,四肢纏的死死的。
陳玲瓏感覺胸口一陣怪樣,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謝傅兩條手臂不偏不斜的箍夾在她胸圃上,又羞又怒:「撒手啦。」
謝傅聽她聲音似有點撒嬌,身體也軟綿綿的掙扎得不是很厲害,這才恍然大悟,難怪軟綿綿的似搭在枕頭上。
往往這個時候越要一本正色,但凡流露出一點心虛來,讓對方面子掛不住,就會惱羞成怒,矛盾激化。
乾脆假裝不知,收緊雙臂:「不撒。」
陳玲瓏只感覺一股又痛又穌從胸口竄至腦際,雙眼眩暈般的半眯著,聲音都快哭出來了:「撒手!」
謝傅見王玉渦已經消失在視線中,這才鬆開手。
陳玲瓏回頭惡狠狠的瞪著謝傅,偏生兩片雪白臉頰不知什麼時候變得通紅通紅。
謝傅心知肚明,卻半句不提,兩手一攤似個無賴說道:「反正人都跑了,你要怎麼處置我,隨便你。」
對付登徒子和銀賊最好的手段當然是斬除始作俑者,陳玲瓏眼神一冷朝謝傅腰間瞥去:「我要將你……」
狠話都說不出來,如何下得了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