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芸娘凝視著面前臉色蒼白如雪,心事重重的女兒。
她的心也如同被緊緊揪住一般,難受得幾乎無法呼吸。
她自責的眼神中,滿是對女兒的愧疚,哀怨地低聲。
「是爹娘無能,沒能給你一個顯赫的家世,才讓你在婆家受盡了委屈。」
哎,古人啊,怎麼凡事都是吾日三省吾身呢,就不能從對方那裡找找原因嗎?
這事說來說去都是鄭曦甜的婆家做得太過了。
一個人鐵了心要害你,她會因為你人太好就不害你了嗎?
鄭曦甜是個現代人,對身份地位門閥沒那麼多的概念。
這幾天病臥在床,也算是受了些照顧,體會到了一些家庭溫暖。
為了不讓柳芸娘擔心,她只得勉強咧嘴笑了一下,出言安慰,
「哪能怪爹娘呢,是孩兒不孝,一門心思撲在了子恆身上,原以為可以相濡以沫,白頭偕老,哪知人心變化如此之快。一切都是命罷了。」
子恆便是鄭曦甜穿越過來,這具身體主人的便宜窩囊廢老公了。
徐沐陽,字子恆,興隆徐氏長房長子。
此二人相識於前年踏青,定情於去年中秋,婚嫁於今年花朝節。
而鄭曦甜的孩子卻消亡於七夕,享年五個月零十二天。
鄭曦甜的父親鄭抒懷原本是青城鎮家世沒落的舉人,靠著母親柳芸娘帶來的豐厚嫁妝幫襯,這才開辦了兩家私塾。
在這青城鎮頗有些名望,也算得上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了。
當然和徐沐陽家裡比,卻顯得窮酸許多。
所以鄭曦甜的婆母崔氏,一直不太滿意這門婚事,要不是鄭抒懷有功名在身,鄭曦甜嫁進徐家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徐氏家族本是經商之家,販賣茶葉起家,最後竟逐漸做大做強,商業版圖遍布全國各地,成為遠近聞名的富商了。
正所謂文人追名,商人逐利。
鄭曦甜的婆婆崔慧茹更是深諳此道,兩樣都想占全了。
在崔慧茹眼中,人只有兩種人,對她有用的人和對她無用的人。
真不巧鄭曦甜便是後一種人,堪稱崔慧茹通往成功之路的絆腳石。
在古代,經商的人再有錢那也沒啥地位。
故崔慧茹認為,她那唯一的兒子徐沐陽必須得考取功名,走上仕途,這樣才能擺脫商人的身份。
就算混得再不好,都得娶個鐘鳴鼎食之家的女兒,方可讓別人瞧得起。
像鄭曦甜這樣的小門小戶沒落女子,崔慧茹是萬萬看不上的。
若不是那不成器的兒子以七日絕食相逼,她決不會妥協同意此樁婚事的。
如今自家女兒徐君心還嫁了隴西李氏這樣的名門望族,崔慧茹此時恨不得讓徐沐陽立即休了鄭曦甜,求娶個貴族女兒回來。
豈不是以後她便可以在這塊地界橫著走了,怕是當地縣老爺見了她,都得低頭尊稱一句,崔夫人。
說來說去,就是封建觀念害死人罷了。
鄭曦甜又安慰了柳芸娘一番,便離開閨房去前廳尋這具身體原主人的父親告辭了。
擁有現代思維的她,知道去哪兒都得帶鈔票,沒有錢寸步難行的道理。
原本剛穿越過來時,鄭曦甜也有想過搞點錢,直接離開這青城鎮,一個人浪跡天涯,隨便找個地方做些買賣營生的想法。
就算沒有榮華富貴,但也能瀟瀟灑灑此生了。
她覺得她好歹是個現代人,擁有現代人的智慧,穿越過來掌握的少量信息差和科學技術都能讓她以後吃穿不愁,肯定能混得風生水起。
不過多加打聽之後,就逐漸打消了這個念頭了。
在這朝代,如果一個女子嫁了,符牌就給夫家拿著了。
要是她拿不到符牌,做了逃妻,被報到衙門登記在案,便是相當於沒了身份,當了流民。
女子流浪在外的日子,恐怕也活不過幾天,更何況她還在小月子裡。
而且在外住店,做買賣之類的都需要符牌,也就是相當於現在身份證一樣的東西。
上面刻有持有人的姓名,家鄉之類的信息。
若是被官府查到沒有符牌,那就很抱歉了。
輕則變成流民東躲西藏,重則被官府抓去坐牢服役。
那還不如再死一次算了。
在古代無地無房叫流,無業無家叫氓。
男的當流氓走投無路了,還有一條活路落草為寇就行,打打殺殺也能湊活過日子。
女的去當流氓,可能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總不可能讓鄭曦甜這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拿的小姐身子,也學男流氓一樣落草為寇,扛著一把大砍刀攔路搶劫吧。
要是搶劫光喊口號也行。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若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可掄刀她就不敢了。
做這事又不是拍電視劇,大家假模假樣比劃比劃,整點糖漿吐吐就完事兒了。
真落草為寇了,那是要上去真刀真槍地砍啊,受傷的話,流的也是正兒八經自己的血。
萬一倒霉點再傷口感染之類的,豈不是流膿生瘡,活生生地給疼死。
更別說鄭曦甜從小到大連雞都沒殺過了。
所以跑路這事是行不通的。
該說不說,這古代的鄭曦甜也忒軟弱了,換做是現代的鄭曦甜她能受這氣?
跑回家裡哭唧唧的算什麼啊,給自家父母找氣受?
她長嘆一口氣,尋思著走一步算一步吧,等到了徐府,找個機會休了徐沐陽這個窩囊廢。
鄭曦甜這樣想著,心裡舒坦了幾分。
這狗東西徐沐陽,自家媳婦兒都護不住,要他做啥?
一天到晚嘴裡嗚呼哀哉的,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