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查到了!此人名為李慶柯,戶部尚書獨子,幾年前得了舉子,今年會試被刷了下來,平常慣會欺壓良民,手上沾有幾樁人命官司,樂扇坊里的曉琴還是他的姘頭,這人是個不折不扣的混世祖。】
若離越聽臉色越是難看,戶部尚書之子?
『這幫人在本殿的面前也敢為難人?』蕭芷歡剛想要開口回絕,若離的手隔著衣袖按住了她,只聽得若離笑道:「能為將士們作詩,幸甚極焉,那在下就獻醜了!」
蕭芷歡盯著眼前的男子,耳畔傳來他的聲音,像清泉,像暖陽,只是語氣里卻憑空多出了一股肅殺的冷冽。
遠處的鶯歌燕舞也在此時停了,眾人都往這邊瞧來。
若離起身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目光掃視群人。
片刻,溫潤清靈的聲音緩緩道來。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辭鳳闕,鐵騎繞龍城。雪暗凋旗畫,風多雜鼓聲。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
眾人一片譁然,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
寧可做那軍營的百夫長,也不願做一書生?
若離冷冷的瞥向李慶柯,後者面色一凝,『他竟真做出來了!』
「稍等,還有一首!」
眾人大驚,還有一首?!
一旁的小廝換成了文官,急急的將絹帛翻上一頁,等待落筆。
李慶柯面色更白了。
這人莫非是詩仙轉世?!
只這一首就足以碾壓全場詩篇,不對,是在整個大殷也沒有幾篇能比得上的!
眾人只聽剛才那溫潤如玉的聲音又起,一個個都聚精會神。
「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一將功成萬骨枯!
只消這一句,就如千斤之擔,落入眾人心頭!
若離冷冷的看向李慶柯,「邊疆戰士浴血奮戰的時候,你在京都里安享富貴無所作為,百姓面臨災難流離失所的時候,你還在父母的庇護下,留戀青樓花天酒地,左手抱著小娘子,右手欺壓無辜百姓,將士們的功勞,是皇上來獎賞的,不是你一介文人可以用打賭的方式說出來,也不需要你來替他們說聲多謝贈詩!」
「因為,你不配!」
輕飄飄的『你不配。』
仿佛一直循環在眾人腦海里,久久不能回了神...
蕭芷歡盯著眼前的英俊少年郎,心裡掀起驚濤駭浪,早知道他文采斐然,不曾想如此驚世駭俗,這次他才真是入了她的眼...
不知是誰說了一個「好」字,眾人才漸漸回過神來,一側的文人雅士紛紛上來拍手叫好!
那幾個想要若離出醜的人,見狀灰溜溜的告退,李慶柯面色更加難看,滿腦子都是『他竟知曉我的事!』
身子悄悄的後退,想要不動聲色的離開...
眾人只見一黃色殘影隨著若離的動作拋擲。
來不及驚呼!
李慶柯腳前的土地斜插著一枝黃金菊,花瓣紛紛落落...
但凡他再前進半步,那枝菊花就像利劍一樣插在他的腳上!
李慶柯臉色慘白三分,頹然落座,身子抖得像篩子一樣。
顫顫巍巍的將腰間的寶玉解下,拋給若離。
蕭芷歡從若離手中接了過去,細細打量一番,側身道:「確實是上好的羊脂玉!這個成色本殿都很少呢。」
「收下吧!」
有了公主的話,若離這才放入袖中收好。
那文官在寫完詩詞傳誦給眾人的時候,手都有些微微顫抖...若離剛才出手的時候,那枝菊花貼著他的面頰飛去!
花瓣划過他的髮絲,竟...將一縷髮絲割斷了!
剛才的探花郎是真的下了殺手?!
蕭芷歡只覺得這一瞬間的若離,宛如太陽一般,明亮又耀眼,她低低的笑了。
如廁歸來的秦書郡還不知發生了何事,詢問之後才明白事情經過,他將若離帶離曲水流觴,往樓閣走去,「那個李慶柯,他父親是戶部尚書,這小子喜歡我表妹。」
若離點點頭,後恍然大悟般:「哦~剛才我成槍子了?」
「槍子?這是何物?」秦書郡納悶,什麼時候多出了一個他沒聽過的新詞?
「呃...就是出頭鳥的意思...」若離撓頭解釋道,一不小心蹦出了現代詞語。
「芷歡身邊很少有外臣,我是一個,你如今也是了,今天做的這三首詩,已經足以證明你的才華了...僅此一戰,算是在京都文人榜站穩腳跟,以後的文人墨客達官貴人少不了給你下請柬...」
二人登上高樓,俯瞰滿園,山下的景色也是一目了然...
「原來這就是秦兄帶我來這的緣由啊...」若離聽明白秦書郡的用意,既然是文官,少不了打交道,而最重要的是有名號,今天就是開頭...
看著若離索然無味的表情,秦書郡頓時明白他想,「在座的這些人吶,誰不是學了滿腹經綸,求個名聲享譽天下,你倒好,寧可爛在肚子裡頭!」
若離撓撓頭,咧嘴一笑,佯裝要拜謝他。
「多謝秦兄!」原本就是想感謝他的,這個人還不錯。
「得得得,我算是明白了,這目的也達到了...」他又恢復了吊兒郎當的樣子,一副見風就倒的作態,好像剛才一本正經說話的人不是他一樣。
「咱們且去暢飲!」
此次的曲水流觴像一股和煦的暖陽,將風雅從山間吹到亭台,從朝堂吹到了邊關...
......
養居殿內,皇帝召見詩會上的文官。
「他作了幾首詩?」
「回陛下,若大人作了三首詩!」文官冉太敬答道。
一時間養居殿裡靜悄悄的,隨著常公公將手中茶盞放下,蕭子洐不緊不慢道:「能寫出那樣一種詩賦的人,區區三首詩確實不在話下...」
「將詩呈上來。」
「是!」
視線在掃過『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時,蕭子洐的眉間逐漸舒展開來,露出一絲笑顏。
有趣有趣!
若離在不知不覺中已洞穿千百年來征戰的實質,寫得力透紙背,入木三分!
寧願做個低級將領為國衝鋒陷陣,也勝過當個白面書生只會雕句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