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盛帝和諸公都是聰明人。
豈會聽不出葉玄此番言論之中所指。
安國康一雙眸子陰沉無比的盯著葉玄,他完全沒想到這個長安城的廢物,竟是不光文學之上造詣頗深。
便是在天下大勢之上,也有自己的一番見解。
誠然,這見解讓他很不喜。
「那依照葉小侯爺所言,我大靖要兩線作戰了?」
葉玄瞅了他一眼,好似在說就知道你會這般問一般。
「自然不是!」
安國康冷著臉:「那是發兵南詔,北境不管不顧?恕我直言,倘若果真如此,今日我們發兵南詔,明日突厥便會進犯我大靖邊疆!」
葉玄神情依舊玩味:「不用安大人提醒,小子自然也清楚這一點。」
「那你是要守北境了?」
「也不是。」
「既不是守北境,也不是發兵南詔,難不成你想讓陛下什麼都不做?」
「安大人,小子智商還沒那麼堪憂。」
葉玄輕哼一聲不再看他。
而是面向永盛帝。
「陛下,臣想問一句,突厥遭逢旱災可是消息確鑿?」
永盛帝輕點頭,神情嚴肅道:「此消息乃是我大靖散布在草原上最精銳的碟子傳回來的消息,不會有錯!」
「那就好!」
「陛下,臣以為,突厥之患不足為慮,西南南詔國才是我大靖首當其衝需要解決的問題!」
「一派胡言!小子,你可知道歷年來北境突厥各部一直都是我大靖的最大威脅,他們現在遇上旱災,正是南下的大好時機,你竟然說他們不會進犯,你懂不懂軍事常識?」
「葉小侯爺,你雖然作詩不錯,可不代表你也擅長軍事,說錯話,可是要招人笑的。」
葉玄的這番話立時招致了不少大臣的反駁。
永盛帝與爺爺葉定邊也是皺起了眉頭。
大靖立國兩百年,與北境突厥各部大大小小的仗打了不下百餘次。
每次北方遇到荒年,南下劫掠幾乎是板上釘釘之事,這近乎成了大靖君臣、武將心中的一個常識。
現在葉玄竟然說突厥之患不足為慮,簡直是胡來!
葉玄絲毫不慌,臉上帶著玩味輕笑:「幾位大人,陛下只是讓小子提個建議,接納與否那是後面的事兒,現在就抻脖子瞪眼是否早了一些?」
「這……」
鎮國公、安國康等人神情隨之一僵。
永盛帝趙崢:「你繼續說。」
「謝陛下!」
葉玄躬身點頭,「陛下,臣之所以說突厥進犯我大靖的可能幾乎沒有也是基於我方碟子從草原各部傳來的情報。試想一下,既然今年春夏少雨,水草欠豐,牛羊餓死、渴死。那馬匹呢?」
「馬匹也是牲畜,牛羊可餓死、渴死,馬匹就不能了?而突厥號稱馬背上的民族,不論是平日放牧生產亦或者對外作戰,盡皆都需要馬匹作為工具,沒了馬匹,突厥戰士戰力至少削弱一半,這一點諸位大人應該沒有異議吧?」
葉定邊:「玄兒你說的沒錯,突厥就是靠著馬匹作戰,在馬上他們是一等一的戰士,脫離了馬匹,其戰士的戰法與我大靖普通士兵相比都不如,更不要說精銳了。」
「爺爺所言極是。這種情況下,我想突厥各部的首領不會傻到讓自己的戰士送死吧?」
葉玄的話讓永盛帝等人陷入了沉思。
他們聽出了其中的畫外音。
草原上遭逢旱災,死的不僅僅只有牛羊。
馬匹也會死。
而馬匹又是草原突厥各部戰力的保障。
馬匹一死,突厥戰力必定受損。
「葉小侯爺話是沒錯,可是近些年來,每每遇到荒年,突厥對邊境的進犯總是變本加厲,這又如何解釋?」
文臣之中,又有人提出了一問。
葉玄看向對方,戲謔一笑:「這位大人,鄉下人走個親戚還知道穿身好的出去招搖一番,突厥想要從我大靖手裡搶奪錢糧,難不成還要派病秧子出來?」
「那豈不是正中下懷,讓我大靖瞧出破綻嗎?」
「小子看來,突厥歷次荒年劫掠只不過是他們強行集結了僅剩的一些兵力走個過場而已,實則外強中乾,不值一提!」
「只不過我大靖兩百餘年與突厥打戰敗多勝少,以至於每每遇上突厥進犯,未曾迎敵便已經畏懼三分,以至於每次災荒之年,突厥僅僅只靠著在邊境線嚇唬我大靖一番,便可獲取巨大的好處。」
「倘若我大靖丟掉怯戰的心理包袱,與突厥正面相抗,以我大靖王朝的國力和兵力,想要贏下突厥,並非難事!」
葉玄之言,又是讓御書房陷入了一片死寂。
誰都清楚葉玄所言非虛。
這些年之所以對突厥作戰屢戰屢敗,的的確確是在心理上背上了包袱。
以至於整個大靖每每談及突厥,氣勢蹉跎,嗟嘆不已。
實際上,不論是在兵力上還是在國力上亦或者錢糧軍械的準備上。
作為農耕大國的大靖要遠比突厥強悍太多。
可偏偏就是因為心理上有了包袱,反倒是顛倒個過來。
「那依你之見,這次突厥秋末不會劫掠我大靖北境了?」
永盛帝再次發問,不過他眉頭已經沒了先前那般深皺。
「回陛下,突厥是否劫掠我大靖,是要看我大靖的反應的!」
「遭逢旱災,突厥需要劫掠周邊國家以補充虧空,倘若我大靖示敵以弱,突厥自然會如野狼一般撲上來,可倘若我大靖讓其覺得忌憚畏懼,自然他們便也沒了這膽子!」
「那你以為我大靖當如何?」
永盛帝這話一問出,眉頭便是一揚。
他起先只是想讓葉玄這小子旁聽。
剛才問話,也僅僅想看他是否有某些新穎的見解。
可是現在,在聽聞其這一番言論,卻是已經期待他接下來的話了。
不光是永盛帝,其他諸公包括葉定邊也都看向了他。
「陛下,對於突厥之事,臣只給兩個建議!若能施行,北境得保!」
「你且說來!」
「是,臣之建議,一為邊境練兵。二為禍水東引!」
「何為邊境練兵,何為禍水東引?」
「所謂邊境連邊,便是將我大靖集結北境駐守大軍演突厥可能進犯一線進行軍事訓練,以震我大靖大軍聲威,如此不僅可以提升我大靖士兵戰力,亦可以震懾突厥各部,讓其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
「哼!小侯爺此話說得輕巧,突厥各部遇到災荒乃是不爭的事實,牛羊馬匹渴死餓死,百姓生活困難,他們總是要想法子解決,你這來個邊境練兵,等於更是將他們往絕路上逼,豈非讓其狗急跳牆?」
安國康冷哼一聲道。
「是嗎?那以安大人所說,難不成我北境不守了,等著突厥來劫掠,以供突厥百姓取用?安大人果然高風亮節,捨己為人,高,實在是高。」
葉玄臉上帶著揶揄戲謔的笑,對著安國康舉起了大拇指。
後者臉色一變,連忙矢口否認。
「本官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
永盛帝面色陰沉如水死死地盯著安國康看了許久,旋即收回目光望向葉玄。
「葉玄,不必抓安大人的語病,他的忠心,朕最是清楚。」
「還是說禍水東引吧。」
「是,陛下!臣之所說禍水東引,則是指將突厥想要補充因旱災所造成虧空的想法引向他處!讓他國成為這次突厥旱災的替罪羊,如此便可解決突厥進犯之患,而倘若這『他處』恰好又是我大靖的敵對方,則等於讓兩大威脅彼此抵消,於我大靖乃是一箭雙鵰的好事。」
「党項國!」
葉玄話音未落。
永盛帝與其他群臣便近乎同時呼出了這麼一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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