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野況抬起手擦掉嘴角的血,他緊緊咬住牙關,滿面的怒氣仿佛要把周圍吞噬掉:「可惡。」
丁野況不是沒吃過追遇和魏清衡的虧,他們只是想趁著進入華楓來訪,人多眼雜抓走幾個旦恆皇族,沒想到這次來的華楓使者是他們。
一聲巨響,殿門口摔進來一個人,虞芷意渾身是傷地被魏清衡扔了進來。
丁野況看著如此狼狽的虞芷意,他氣憤道:「你輸給他了?」
虞芷意蛾眉擰成一團,眼睛閃爍著怒火,她雙手握緊拳頭,吼道:「你不也是敗了。」
時隔多年,易陪思再一次見到了虞芷意,她還是一如既往的跋扈囂張。
虞芷意出現的那一瞬間,江漣和江頎玉同時握緊了拳頭。
江漣面色過於陰沉,嘴角抽動幾下,喚出自紫焰雲鞭,走到了虞芷意面前,狠聲說道:「你來旦恆,就是來找死。」
「我找死?我倒要看看誰找死!」虞芷意抬起頭,兩隻手凝結神力,喊道:「墨,出!」
一些吃過這種詭異墨氣苦頭的武將急忙捂住口鼻,不忘記提醒眾人:「又是這一招,大家小心。」
不過捂住口鼻沒什麼用,文臣以及太監侍女等沒有靈力的人瞬間就倒了下去,武將們還能撐一撐。
雖然這具分身弱,但易陪思的修為還是能挺一陣子的,他驚奇的發現,在黑霧中,魏清衡和追遇絲毫沒有被影響,追遇抬起手,又一道天雷從天而降,虞芷意來不及躲閃,倒在地上噴了一口鮮血。
強,太強了,追遇怎麼會有這麼恐怖的實力。
追遇睥睨著虞芷意和丁野況,笑道:「神術再厲害能怎麼樣?如今不還是輸了。代聖國這幾年沒少找四大國的麻煩,你們也該自食惡果了。」
這邊有追遇和魏清衡在,就不用擔心了。
易陪思見情況已經無法再有的反轉,他趁著百官被黑霧干擾,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因為熟悉地形,易陪思避開士兵守衛,很快來到了惟霜軒。
在距離惟霜軒數十步的地方,他停下了腳步。
熟悉的住宅,真的是久違了。
他走近,惟霜軒的門緊閉,卻沒有上鎖。
易陪思輕輕一推,門便開了。
奇怪,明明是回自己的住所,他卻隱隱有一種做賊的感覺。
室內的布局和以前一模一樣,精緻的茶盞,細膩光滑的銅鏡,青翠欲滴的常青藤還冒著新芽,這裡被打掃的乾乾淨淨,連一處有灰塵的地方都找不到。
這種感覺就像是什麼呢?這好像只是平凡的某日,易陪思去開朝會,午後回來時的場景,完全不像他已經離開了整整六年。
走到鏡子前,易陪思在桌上的箱匣里並沒有他的那枚扳指,他又在別處翻找,卻怎麼找都沒有結果。
環視一圈,他覺得有些奇怪。
清渲劍不在這裡。
清渲怎麼還能不見呢?!
按理來說,他死後,他的劍應該被安放在惟霜軒啊?
他的魂魄尚且還在,劍是不會斷裂的,只是會自動封印,誰都打不開便是了。
難不成是漣兒將它收到別的地方了?
不過還好,他藏在暗處的玲瓏還在。
玲瓏是他另一件儲存靈力的法寶,一顆碧藍的珠子,有它在,這一趟也不算是白來了。
他將玲瓏收好,餘光看見了躺在箱匣里的一根玉簪。
易陪思拿起,仔細地端詳一番,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有這樣一根簪子了,他思索著,沒有察覺到有一個人正在悄無聲息地靠近。
一道冷冽剔透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飽含殺意:「你好大的膽子,敢私自闖進翼軫君的住所。」
易陪思心頭一顫,手瞬間僵住,差點把簪子摔在地上。本來就是做賊心虛,現在更是不知所措,他心想:不好了。
他猛地轉身,景瀟冶杵在門口,眸中兩點極寒的冷光閃爍,風吹起他的墨發,卻帶不走他臉上的刺骨的厲色。
易陪思心想:他居然沒有被虞芷意的神術所影響。
景瀟冶倚在門框上,抬起眼眸盯著易陪思,如同屋外氤氳的那一抹寒涼的露水氣:「原來是你,上次讓你從我府上跑出去,算你走運,這次在這裡碰到了你,你可走不掉了。」
他目光停在易陪思手裡的簪子上,他難以置信地抬起眼,又覺得合乎常情,而後眼中怒氣大漲,輕叱一聲,右手一抬,殺氣騰騰地爆起,猛地向他撲了過來。
那一掌又快又疾,易陪思避無可避,情急之下,身子一翻落在了牆角,對方步步緊逼,易陪思避無可避,他四下張望,牆角剛好有一把劍立在架上。
易陪思拔出劍,隨即向景瀟冶斬去。
景瀟冶眼底漫上一層霜,手一揮,一道靈光閃過,易陪思手中的劍就被打飛了。
那把劍在空中轉了好幾圈,對方縱身一躍,抓住了劍,反握在手中。
易陪思本以為景瀟冶會用那把劍作為武器,但並沒有,他將劍插入劍鞘,放回了原位。
有武器不用?難不成是想純靠靈力硬碰硬拼一場?
好啊,易陪思凝結靈力做好準備,就等著對方先動手。
見他這副架勢,景瀟冶眼角抽了抽,語氣里夾雜著一絲難以分辨的情緒:「這裡是你師尊生前的住所,你想把它毀了嗎?」
沒等易陪思開口,景瀟冶猛的一掌打在了易陪思手腕,奪走了手中的簪子。
這小子下手真狠啊,易陪思捂住手腕嘶了一聲。
對方將簪子放回到桌上原處,轉身目光投向他:「你還想來你師尊這裡順點東西?」
易陪思想解釋不是的,但是好像確實就是的。
……
他確實是來這裡偷……不是,拿東西。
看著景瀟冶陰沉的表情,易陪思想起來了他小時候就是這副樣子,一點都沒變啊,脫口而出:「阿瀾,你先冷靜……」
「阿瀾?」景瀟冶眉頭皺起,雙眼神情可怖:「誰讓你這麼叫我的?」
宮裡的鐘疊疊作響,離開宴會也有一陣,還未知那邊什麼狀況,景瀟冶不想在這裡浪費太多時間,他喚出自己的劍,語氣平淡地說出最狠的話:「這次我將在這裡解決了你。」
哦?是嗎?
易陪思莞爾一笑。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人還能一直處於逆風嗎?
就在方才,他已經接收完畢了玲瓏裡面的靈力,實力約恢復到了以前的六七成。
雖說自己不能與追遇尊上等高手相提並論,但翼軫君的稱號也不是白封的。
之前躲,那是因為他身體裡的靈力只有那麼一點點,現在可不一樣了,接收完後,他簡直靈力爆棚。
就讓他來看看,這個景瀟冶有什麼本事。
景瀟冶忽然發力,手中長劍伴著靈光,劍氣如大雨滂沱般來勢洶洶,一層一層向易陪思襲來。
那劍一看就是一把上等的靈劍,易陪思的清渲雖不在側,也沒有慌張。
眾人皆知翼軫君以琴修與劍術聞名,他的靈氣屬性是霜。
易陪思極其擅長塑造,而想要塑造一把趁手的冰劍,簡直和砍瓜切菜一樣易如反掌。
易陪思手輕輕一抬,一把鋒利的霜花冰劍在手中形成,兩把劍相碰,鋪天蓋地的靈力噴涌而出,易陪思的冰劍大放劍芒,宛如絢麗的銀龍在空中起舞,風捲殘雲、所到之處皆是一片寒涼。
極寒的劍氣帶著侵略,觸碰一下就會被凍傷。
景瀟冶退後一步,臉上露出他難有的驚異:「你的靈力怎麼會幾天突飛猛進?」
易陪思挑了一下唇角,淺淺一笑,得意道:「這就不用景公子掛心了。」
他們又過幾招,易陪思為了引開他的注意,要麼手一偏,往身後的檀木桌打去,要麼身子一歪,朝著牆上的壁畫一擊靈光,景瀟冶每次都會接住這些攻擊,像是在竭盡全力保護著這座屋子不被破壞一樣。
趁對方分心,易陪思靈力釋放形成一陣煙霧,隨後他在煙霧中消失了。
惟霜軒外,易陪思急匆匆地跑著,不忘記回頭看幾眼,還好,對方沒有追來。
驚悚,太驚悚了。
景瀟冶果然強,易陪思方才雖然看起來很厲害,但那都是他裝出來的!
他的實力還沒有完全恢復呢!
終於來到一處安全的地方,易陪思靠在一棵大樹下,撫摸著自己的起伏的胸膛,氣喘吁吁地呼吸著。
他只是暫時地灌入了玲瓏裡面的靈力,暫時。
掀開自己的袖子,剛剛景瀟冶傷的那裡,已經泛紅了,現在還隱隱作痛,相比之下景瀟冶根本毫髮未損。
他的實力會是多強呢?
會和以前的自己一樣嗎?
還是說遠超於?
那兩下冰花幾乎要把靈力用完了,易陪思摸著自己的脈搏,暗暗地想,這副殼子,還是弱。
要抓緊時間修煉了。
惟霜軒內寒氣尚未消散,空中凝結著的冰霧緩緩落下,望著一地的落霜,景瀟冶雙眸微微一沉。
他袖子一揮,霜花漸消,惟霜軒恢復成原來的樣子。
景瀟冶將簪子放回箱匣,眼中的波瀾一閃而逝,喃喃自語道:「易陪思,你的徒弟就是這麼對待你的遺物的嗎?」
——
易陪思匆匆趕回,虞芷意和丁野況被捆在大殿正中央,大殿亂成一片,被神術影響昏厥的大臣們逐漸醒來,柳言律看見易陪思,問道:「你回來了?」
「嗯……」易陪思扶起他:「柳公子你還好嗎?」
柳言律擺手道:「無事。」
魏清衡將劍尖指向丁野況,問道:「旦恆王,今日不如就在這裡解決了他們。」
這樣不行,易陪思認為雖然殺死他們是應該的,但今日在旦恆殺死了這兩位,日後必然是一場浩大的戰爭來臨。
他抬頭望向江漣,江漣肯定不會這麼做決定吧?
他卻驚奇地發現景瀟冶已經若無其事地站在江漣上身邊了。
他動作倒是很快。
景瀟冶並沒有在意他,而是垂眸看著地上的丁野況和虞芷意,忽然他露出一絲笑意,他道:「陛下,依臣看,這兩個人,應把他們關在地牢里審問他們的目的,他們頻繁滋事,處死也不足為過,不過一旦處死,阿爾斯必要與旦恆開戰,我們還不夠了解阿爾斯和其他六伏的實力,不能貿然行動。」
想不到景瀟冶這次算是和易陪思心有靈犀了,他很聰明,知道不能逞一時之快而不顧及後果。
何覓和江頎玉同時道:「臣附議。」
見三位重臣站成一派,其他大臣紛紛明確立場表示贊同,追遇收回手:「那我們就不多管了,怎麼處置他們,就交給旦恆王了。」
江漣道:「這次多謝二位的出手。」
「不用多謝,本來這次也是想著來旦恆走走,之前在華楓國的時候,孤收到了一些消息,說代聖國最近把目標朝向了江漪令公主。」魏清衡目光朝向在江漣身後躲著的江漪令,江漪令一驚,立刻用她皇兄的身子把自己擋的嚴嚴實實的。
太丟臉了!
江漪令想到那時候她撞在魏清衡身上,還說他不長眼睛,到底是誰不長眼睛啊!
誰想到他是華楓的皇帝,真的是太失禮了!
江漪令委屈地撅起了嘴,不斷揪著自己的頭髮。
宴會結束,易陪思跟著柳言律眾人回侯爺府,馬車裡,柳言律問:「今日怎麼樣,事情可有辦成?」
易陪思本是閉目養神,聽到這句話,他睜開眸子,今日事情發生的太多,他想到柳言律指的是他潛入惟霜軒那件事,於是道:「還算順利吧。」
扳指和清渲都沒拿到,但起碼拿到了玲瓏,有玲瓏在身,他也不至於和誰打都是處於下風了。
不過,惟霜軒裡面的疑點太多,這次時間太緊,他還是要再回去看看。
晚飯時,柳言律拿來了一壺酒,說是侯爺夫人用玫瑰花釀的。
粉紅色的酒倒出來時,玫瑰花的香氣就縈繞了整個房間。
易陪思和柳卿胥柳言律小酌了幾杯,黝黑的天幕之下,彎月如鉤,靜悄悄地掛在柳梢頭。
柳卿胥喝醉了,晃晃悠悠的,他忽然大喊了一句:「哥,我昨天夢見嫂嫂了,我夢見嫂嫂可喜歡你了,你們在一起啦。」
柳言律眼睫輕垂,思緒萬千,笑了笑,回道:「是嗎?」
「是啊。」柳卿胥忽然低落下來,喃喃著:「只是嫂嫂什麼時候能回來呢?」
易陪思眼神一片昏花,根本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忽然起身,道:「我去那邊走走。」
在迴廊里吹了一會風,易陪思頭暈的厲害實在,從開始喝酒時,他就覺得腦子昏昏沉沉的,可能是太久沒喝酒了吧,這具分身還沒碰過酒呢。
他回到房間就躺下睡了,再次醒來時,眼前的一幕,他以為自己在做夢。
「不是……你……」易陪思拍了拍自己的臉,雖然很燙,但自己應該醒酒了。
眼前的事物極其驚悚,易陪思出了一身冷汗,他怎麼會又到這裡了?
景瀟冶淡定自若地倒了一盞茶給自己,雙指抬起茶杯聞著碧螺春的清香,敷衍地對易陪思一笑,道:「又見面了,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