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舒羽被人像貨物一般拖起來，與其說是扶，倒不如說是架著他。他一甩手，踉踉蹌蹌的走出幾步：「滾！別挨我！」
他就這麼穿著染血的衣裳一路走到了客棧門口，尾巴後面遙遙跟著一大批看熱鬧的人群，對著這位喜好男人的公子哥指指點點。有的說他邪魔附身，王家家主找人給他驅魔了；有的說他不能人道，只能另闢蹊徑；也有人悄悄說他流血是被玩爛了。
人群鬨笑著，像是遇到了什麼大事件的發生，互相推搡擁擠著要看這場大戲，猜測著他的結局。有人被推倒了，也有人摔壞了腿，但人群照樣緩慢的前移，那點空隙也很快被人補上。
聲勢浩大的道歉隊伍到門口時，沈虞鳶正和那兩個大娘聊天，這兩人每日就是買點菜，然後在街上和老姐妹閒逛.
就算是面對著湖茗城王家的公子時，都敢毫不避諱的在他面前聊他的八卦，若是身上沒點依仗，都不可能混到這歲數。
很顯然，這兩個大娘的年紀就能讓人看出來，他們不但有著相當不錯的家世，性子也挺直爽，這才能八卦了一輩子還樂呵呵的每天上街看熱鬧。
三個女人坐在一起，正在細數王家家主到底有幾個私生子的時候，王舒羽到了。
兩個大娘有些不安的站起來：「沈，沈莊主，這，我們迴避一下。」
「這有啥的，坐，這可是第一手資訊，難道你們不想聽，剛好正主來了，你們也不用爭執不下了。」
她也不管王舒羽樂不樂意，一進門就招呼他：「坐。」
王舒羽強撐了一路，在這一刻終於繃不住了，眼淚斷了線似的往下落：「姐姐，你也太欺負人了！嗚嗚嗚嗚你都不知道我經歷了什麼！」
紀槐序坐在石桌邊喝茶，涼颼颼問：「經歷什麼了？」
「哼！臭男人，要你管！」王舒羽哭唧唧的轉過身，試圖給沈虞鳶展示自己的傷。
沈虞鳶一把摁住他掀衣服的手：「停停停！夠了！你來幹嘛？」
「我……」
「等一下，先別說，我問你個事兒。」
「嗯。」
「你爹有幾個私生子啊？」
「啊？」
「害，我們剛剛在說呢，這兩個姐姐都要吵起來了，你知道有幾個嗎？」
王舒羽的眼淚止住了，掰著手指想了想：「三個兒子和兩個女兒吧。」
剛才還一臉尷尬的一位大娘一時沒忍住自己的笑臉，用胳膊肘戳戳另一個大娘的腰，自以為小聲道：「我說的沒錯吧？王家那個一看就不中用，哪能生出這麼多小孩？」
「算上這個，那六個也不少了，他家大娘子多……」另一個大娘嘀嘀咕咕說到一半，看看王舒羽，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
王舒羽苦笑一下，就連平日裡什麼八卦都不放過的廖大娘和包大娘也知道照拂他的情緒，他爹怎麼就……
包大娘適時開口：「不過啊，王小公子，我怎麼聽說，翠微樓那個小雨姑娘生的男孩，也是你爹的種啊，真的只有三個兒子嗎？」
王舒羽：……我錯了，你也沒放過我。
他撇撇嘴，沒搭理她，扭頭看向沈虞鳶：「姐姐，我爹非要讓我來給你道歉，你怎麼會生人家的氣呢？」
「我怎麼就……」
「你長得這麼漂亮，怎麼會計較呢？我只是喜歡和漂亮的人做朋友而已，難道出於這個想法接近姐姐的人，會少嗎？」
「……你說的對。」
他氣鼓鼓的站在那裡，拍拍手，讓在外面候著的小廝進來，小廝抬著禮箱，恭恭敬敬放在地上。
他揮揮手：「你們走吧。」
一個小廝低著頭，唯唯諾諾：「公子，老爺交代了，想請沈莊主，去府上用一餐便飯，聊表歉意。」
「哼，和那個糟老頭有什麼可一塊兒吃飯的，姐姐金枝玉葉，進了王家的門，只怕會髒了鞋！滾！」
「這，這……」小廝彎著腰，用希冀的眼神偷瞄沈虞鳶。
沈虞鳶坐在邊上喝茶，懶洋洋的瞥他一眼：「賠禮就不必了，帶走吧。」
王舒羽急了：「姐姐！這禮不要白不要，你若是看不上，我親自回庫房去，把最好的都給你拿來。今日是我眼拙，沒認出那個公子的身份，我若是知道他是你的面首，怎麼會和姐姐搶人呢？我還覺得他配不上你呢！」
沈虞鳶來了興致，唇角上揚：「哦？你說說，他怎麼配不上我？」
「他雖然生的還不錯，但是眼盲啊，看著也羸弱，怎麼能伺候好姐姐？」
「噗咳咳咳！」沈虞鳶咳出一口茶水，狠狠的嗆到了。
方才對王舒羽的話無動於衷的紀槐序伸出手去，輕輕拍著沈虞鳶的背，冷冷落下一句：「我倒是不配了，你有眼睛，瞧瞧自己做了什麼好事，讓鳶鳶成了整個湖茗城的八卦。」
王舒羽沒來由的後背發毛，只覺得身上的傷更疼了，他不禁在心裡咋舌，長庚山莊還真是人才輩出啊，區區一個面首，居然有如此氣勢，比他的舅舅，更具上位者姿態。
他脫口而出一句：「姐姐，這位公子真的是你的面首嗎？」
「我不是，莫非你是嗎？」
聽到這句話的沈虞鳶咳的更厲害了：「咳咳咳，不是，他不是，我們是朋友。」
紀槐序本來聽到那句否定，神色還有些低落，後來聽到那句「我們」，唇角壓都壓不住。
不是我和他，而是，我們。就好像他們有著同樣的歸屬，成為了一體的人。
王舒羽看著他們，一個咳的臉都紅了，還有一個羞澀的偷笑，還以為別人看不出來，心裡更堅定了，就算現在不是面首，以後也會是的。
該說不說，二位的臉還真是登對，要是那位公子不是眼盲就更好了。
沈虞鳶咳了半天才停下來：「行了，你要是沒別的事，就走吧，我沒生氣，讓你爹也不用道歉了。」
「沈莊主，那這餐飯，您去嗎？」小廝站在角落裡殷切的望向她「我家老爺特意交代我，一定要請您到府上用飯，若是請不來，我們幾人，也不用回去了。」
「吃吃吃，吃個鬼啊，就他那張臉，姐姐看了還能吃得下飯？讓他和他的幾個兒子吃吧。」
「公子，您就莫要為難老奴了，我這……」
「誒，你……」王舒羽氣的伸手就想打人，被沈虞鳶一把拽住了。
「行了，他既然誠心實意的道歉，那去一趟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