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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世界上許妄最討厭的人

2024-09-05 05:56:06 作者: 周周圖楠
  「南陽」一個滋生出許妄心底惡魔的城市。

  沒有爬山虎的小區,乾淨整潔的道路沒有一絲雜草,許妄背著書包,小跑著跟在步履匆忙的許女士身後,觀察著周圍陌生的一切,樓下等電梯的時候,一路沒有回頭的許女士突然轉頭斜眼打量著許妄,看了半天,悠悠的說道:「會坐電梯?」

  因為長時間的走路,臉色有些泛紅,許妄氣喘吁吁的點頭:「嗯嗯!」不知道為什麼,從來沒有坐過電梯的許妄,在此時此刻撒了謊。

  只是謊言太過拙劣,在電梯上升晃蕩的一瞬,許妄就被暴露了,因為突然的失重讓她不自覺的捂住了腦袋。

  許女士打開房門的一瞬間,一種壓抑的氣息鋪面而來,明明小區路寬草新,明明樓道通透明亮,可房間裡面總有種說不出的低沉。

  進門後的許妄,站在玄關處,兩隻手緊緊的攥著書包帶,等待著許女士的下一步指令。

  一雙粉色的小拖鞋被丟在了地上,換好鞋的許女士沒有說話,徑直向屋內走去,許妄自覺地換好拖鞋,又將自己的鞋子仔細整齊的放進了旁邊的鞋櫃裡面,然後穿著並不貼腳的拖鞋,走到客廳中央,安靜的等待著。

  直到許女士拿著兩張白紙從房間裡走了出來,嘆了口氣,坐到了許妄面前的沙發上,冷冰冰的開口說道:「跟我生活,有幾件你需要注意的事情,今天我先跟你說一下。」

  「第一,下周開學之後,在學校遇見我就當不認識我,也不許告訴別人我們之間的關係。」

  「第二,我喜歡安靜,所以以後回到家,你要保持安靜。」

  「第三,……」

  小附中的整整9年時間內,從來沒有人知道許妄和許老師是母女關係。

  她不能有自己的情緒,也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在許女士的世界裡參演一場沒有靈魂的默劇。

  上下學的路上,無論颳風下雨下冰雹,許女士也從來不會停下她那高貴的自行車,捎許妄一程,避她像是避病毒一樣。

  這是許妄在多次忘帶傘被淋成落湯雞時,帶著一絲絲期待看向許女士,總是得到一個冷漠背影后,總結的寶貴經驗和深刻教訓——自己帶傘。

  是在許妄第一次拿著畫好的畫,討好地遞給許女士看的時候,許女士盯著她厭惡的看了幾秒鐘,然後在許妄滿是期待的目光中,嫌棄推開她說道:「滾。」

  是吃飯慢的許妄,沒在許女士規定的時間內吃完飯時,一把從手中奪走的碗筷。

  是許女士親眼看著班級同學欺負許妄時,翻著白眼轉身離開的背影。

  後面許妄明白了,在這個環境裡,沒有人再為自己出頭了。

  所以當班上調皮搗蛋的男生,將投過拖把的髒水用掃把尖蘸著往許妄身上濺時,許妄提起地上投過拖把的水桶,倒扣在了男生的頭上,從此,班級再也沒有人敢欺負許妄了,但許妄也徹底被孤立了。

  可家要是像學校這麼好解決就好了!

  那永遠是死氣沉沉的屋子,家裡唯一的聲音不是許女士的咒罵,就是許女士發瘋似的哭泣,除此之外,便不許再有聲音。

  就這樣,許妄在那個憋不住屁的年級,憋住了說話,從此,在姥姥姥爺身邊嘰嘰喳喳的小孩,成了許女士身邊只會察言觀色的小丑。

  據說小時候大多數人不喜歡上學,總是希望能一直待在家裡,玩遊戲、睡覺、吃好吃的、看電視……

  好像家是他們內心永遠的避難所!

  但許妄從來不這麼想,在學校和家之間,許妄肯定會選擇「學校」。

  雖然她也不喜歡學校,但在學校的許女士壓根不會只盯著自己,可如果是在家裡,許女士的視線里只有許妄,許妄的一舉一動,吃飯喝水,學習睡覺,都是許女士會審視的場景,這種場面像雷雨天的烏雲,死寂壓抑又讓人充滿恐懼,逃不掉又躲不了。

  「我每天親自給你輔導,你多學那麼多遍,為什麼還是會丟分?」

  「你真像頭豬。」這是許妄從許女士口中聽到過的第二多形容她的詞語,可明明姥爺姥姥說過她是聰明的小朋友。

  而第一多的形容詞是章魚,在許妄搞不清為什麼會是章魚的時候,許女士說,因為你就想一個全身長滿吸盤一樣的怪物,時時刻刻提醒著我,我有多失敗,像是地域的魔鬼,陰暗蠕動在她的身邊,讓她喘不過氣來。

  最初挨打許妄會忍不住哭,可許女士常說的話是:「你要死就早點死,不要鬼哭狼嚎演戲給我看!哭什麼,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


  要不是你……!

  好像一切的不幸,都是因為許妄……

  時間久了,每當許女士罵她的時候,她便不會再哭了,她甚至練就了可以從當下的場景中抽離出來的本事。

  是一種靈魂出竅的感覺,想像自己已經變成風,變成土,可以變成空氣,變成蒼蠅變成蚊子,都可以,反正只要不是許妄,只要不是許女士的小孩,只要能逃離這裡,她變成什麼都可以。

  可是,在許女士的家裡,做夢是有固定時長的,因為睡覺吃飯也是有固定時間的,就連上廁所也是不能超過10分鐘的。

  除此之外,許妄的所有時間,都是用來學習的,許女士通常會拿著學生的作業在她的旁邊一邊批改作業,一邊罵得怎麼笨的和豬一樣。

  因為許女士對她的學習成績,到了近乎魔怔的程度。

  她必須要拿第一名。

  因為她是老師,她是中學帶班的語文老師,她是學校最溫柔和藹的許老師。

  因為爸爸和其他阿姨生的小孩,特別聰明,據說次次都是第一名。

  所以她也必須要拿第一名,那關乎許女士的顏面和可怕的自尊心,也關乎許妄臉上會不會出現巴掌印,能不能吃到飯,手上會不會挨戒尺。

  在她小時候怎麼也想不通1+1為什麼等於2時,許女士幾個毫不留情的巴掌,讓她認識到,這個世界哪有那麼多的為什麼,只要記住答案就行,只要結果對了就行,只要不挨打就行。

  不需要討論,也沒有那麼多「為什麼」,任何事情只要結果對了就行!

  好在小學的學習也不是那麼難,只要記憶力好,學習就能超級好,也幸好,許妄的記憶力好的出奇。

  可當許妄上三年級時,以往雙百的她,第一次拿著一張100和一張98,但還時以全年級第一的成績回到家裡,還沒來得及解釋兩分到底失在了哪裡時,一張從冷漠到有些猙獰的臉,緩緩低頭向許妄逼近:「為什麼會是98分?」

  許女士壓根等不及許妄解釋,說有一題其實是老師答案判錯了,但她寫的是正確的答案。

  為兩分,一分五戒尺,很神奇,每一戒尺都會打到小母手指頭上,疼痛一瞬間從後背蔓延至天靈蓋和腳底,再直達心臟深處,手心開始像著火一樣鋪開,又燙又疼,不知不覺間,許妄將嘴角都咬出了血。

  疼痛容易讓人失去理智,所以在許妄第n次被打手掌後,她鬼使神差般跑去廚房,拿起菜刀,狠狠的割向自己的手腕。

  當時他的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剁掉的話,就只用疼一次。」

  可讓她意外的是,至此之後,非但手保留了下來,許女士也不再動手打她了。

  但許女士換了種方式懲罰她,罰她不許吃飯,說是能給她長記性。

  雖然諷刺至極,但相比於疼痛來說,不吃飯,簡直可以算的上是件幸福的事情了。

  ——

  「誒,許老師呀!你是不知道呀,你那個前夫呀!他們家那個小孩不得了啊!跟許妄有的一拼,依我看他們老劉家還真有點文曲星的基因呀!」

  居委會有個喜歡操心別人家閒事的大媽,有親戚在許妄爸爸家小區住著,愛聊八卦的親戚們,即便是相隔千山萬水,也阻擋不了他們分享八卦的熱情,於是你來我往中,許妄成了這場風暴中最大的受害者。

  「是嗎?」在人前,許女士常常能做到面不改色,像是早已與往事和解一樣。

  可是回到家關上門,是每天吃著吃著飯突然的摔地上的碗筷聲,臨睡之前大把大把就著酒精的安眠藥,動不動因為一道題打在許妄身上的每一戒尺,時刻表明她並沒有放下,她只是換了一種解決問題的途徑。

  「是呀,你不知道,那小孩子學習老好了,據我表姐說,性格好,長得好,前兩天,他們那邊的家屬院小學舉辦比賽,他一個人愣是贏了好幾個獎項,真不知道人家的孩子是怎麼生的,怎么小小年級就這麼出息。」說話間的眼神里竟然流露出深深的羨慕。

  「嗐~,你看我,老說些有的沒的,不過你還是要把許妄抓緊,咱們可不能浪費了孩子的天賦。」

  許妄實在不明白,為什麼有的人能夠做到這麼關心別人家的事情,明明對她毫無幫助,明明自己家還有一屁股麻煩事待解決,怎麼就這麼熱衷於別人家的事情呢?

  她真想將點燃的炮仗放進她的嘴巴里,一下炸的血肉橫飛,最好還能把她的牙齒給崩掉,那樣她應該不會再這麼熱衷於搬弄是非了吧……許妄的腦海中上演著各種各樣的殘暴場景。

  「劉一珩,學習好,運動好,性格好,長相好……」

  於是,一個越來越清晰的假想敵,開始在許妄的心裡生根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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