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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一場絕望的運動會

2024-09-16 12:42:19 作者: 周周圖楠
  在許妄和許女士的家裡,吃飯的時周圍能聽到聲音,只有嘴巴咀嚼蔬菜的響動,沙啞且沉悶,好在兩人習以為常。

  晚飯後,像往常一樣,許妄坐在客廳的書桌前學習,這是許女士特意為許妄學習定製的桌椅,放在客廳里,放在許女士的眼皮子底下,毫無隱私。

  「學到哪裡了?怎麼還在看這些題?昨天我給你的幾張卷子做完沒?」今天的許女士情緒明顯有些過激。

  「做完了。」許妄在許女士的咄咄逼人的目光中,掏出了書包中一沓厚厚的試卷。

  許女士在看試卷的時候,好像憋著一口氣,直到試卷看完,也沒有找到出氣的地方。

  隨即將試卷往許妄桌上一摔,莫名奇妙的開口說道:「你也就只會寫試卷了!」,像是怕許妄會毫無波瀾一樣,隨即又補充道:「你說你除了會寫試卷還能做什麼!」

  所以,是許女士也聽到了嗎?或者是看到了……?

  許妄攥緊了手中的鉛筆,另一隻手反覆的揉著課本的一角:「我報了明天的鉛球比賽。」

  話一說出口,許妄就後悔了……

  她憑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這麼做!她才不要管許女士的想法!

  許妄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要告訴許女士這件事情,更何況說了又能怎樣,是會拿獎牌嗎?還是會像劉一珩一樣,讓所有人都為自己加油。

  都不是,她只是個替補,是一個趕鴨子上架的替補,是一場根本毫無勝算的比賽。

  最後一天的鉛球賽場。

  許妄看著擲鉛球的隊伍人數越來越短,一個接著一個,馬上就要到她,心裡居然生出一些慌張。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在心裡默念動作要領,雖然是第一次參加比賽,但她意外的貪心,她想拿前三名,甚至第一名,她悄悄的在心底許願:「有哪位神仙能注意到我嗎?能不能幫幫我,就幫我一次,讓我贏一次好不好?」

  「下一個,陳聞;許妄準備。」旁邊的裁判員吹了一聲口哨。

  被念到名字的一刻,許妄開始發抖,這還是她人生中第一次這麼緊張,因為這是屬於她和他之間的第一次較量,一場猝不及防的較量,許妄希望上天也能偏愛自己一次。

  許妄聚精會神的看著排在自己前面的同學,叫什麼來著,對了,好像是叫陳聞,看校服也是家屬院附中的,是個清瘦帶著書卷氣的女孩子。

  旁邊聚滿了比賽完畢的同學,一邊觀看著比賽,一邊嬉笑打鬧,突然人群開始整齊的喧鬧:「哇,陳聞好棒啊,居然能丟那麼遠。」

  叫陳聞的女孩子靦腆的朝她們笑了笑,隨即退到了一邊。

  「陳聞,5.5米。」

  「下一個,許妄;王梓涵準備。」

  該來的還是會來,但沒關係,憑什麼劉一珩什麼都可以,我偏要投給他們看,各路神仙,幫幫我吧!

  就在這時有人大聲的喊道:「同學,下一個至少也要扔個6m吧。」

  周圍的人也附和喊道:「對呀,對呀……。」

  眾人的加油吶喊聲,讓許妄有種說不出的煩躁,但她早已練就如何在吵鬧的環境中將自己抽離出來。

  許妄深呼一口氣,站到了比賽位置上,本想用右手直接拿起鉛球,結果昨天下午練的太過了,導致胳膊到現在還有些充血腫脹,區區5kg的重量,愣是讓她向前踉蹌了一下。

  人群中有人大笑道:「哎嘛,有那麼重嗎?站都站不穩呀!」

  拿起鉛球,舉起胳膊,鉛球放到肩膀處,屈膝右轉,重心落在右腿上,右側前腳掌發力。

  對,就是這樣。

  許妄敢肯定,這一整套動作,她肯定是一步不落的按體育老師教的做的!

  蹬……轉……投……

  「噗……,哈哈哈哈哈哈……。」

  「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人生中那些尷尬的時刻,總會湧現很多見證者。

  伴隨著周圍的哄堂大笑,裁判員憋笑念到:「許妄,嗯~,0米。」

  「噗……」

  「真是個奇葩~」

  「你說她怎麼學習嘎嘎好,體育能差成這樣?」

  「還能為什麼,書呆子唄!」


  「哈哈哈哈哈哈……」

  鉛球落在了腳面上,白色的帆布鞋上一個明顯的黑印,腳很疼,很疼很疼……

  可是許妄沒有出聲,只是低著頭強忍者淚水,緩緩的穿過熱鬧喧囂的人群,她沒有必要和這群人辯論什麼,他們那麼喜歡笑就讓他們笑吧,最好能笑的背過氣去。

  她也恨自己的不爭氣,為什麼,為什麼自己就不行,為什麼連昨天訓練時的水平都沒有,偏要在這麼多人面前丟臉嗎?

  又嘲笑自己剛剛還在心底偷偷許願,許什麼,這世上要是真的有神仙,她一定要抓著神仙的狗頭問一問,問她到底是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惡事,讓她從出生就不被祝福!

  強忍著的淚水模糊的雙眼,無奈的抬頭向遠處看去,她想儘快找到一個安靜的地方,蹲下,看看自己越來越疼的腳到底怎麼了!怎麼沒有徹底斷了!

  抬頭的瞬間,看到了不遠處的許女士,許妄一愣,下意識以為許女士是來看自己比賽的,許妄有些竊喜又有些尷尬,在期待著許女士會過來自己這邊,自己該說什麼的時候,許女士皺著眉頭,翻著白眼走開了。

  許妄嗤笑一聲,心裡暗自低嘲道:「證明!證明什麼證明!為什麼要給她證明!你是瘋了嗎許妄?」

  「同學,你鞋上怎麼全是血?」

  許妄抬頭,是昨天砸她頭的那個男生,許妄淡淡嗯了一聲。

  陳楠詫異到:「是你呀!你怎麼又受傷了?」許妄沒有理會,陳楠倒吸一口冷氣,自顧自的說道:「你這一瘸一拐的要蹦躂到什麼時候,我帶你去醫務室吧!」

  話音剛落,男生便蹲在了許妄的面前,許妄看著陌生人突如其來的關心,本來裝作無所謂的情緒,竟在一瞬間沒繃住,當著陳楠的面眼淚像豆大的珠一樣無聲的落了下來。

  這是她第一次在學校哭,明明覺得很丟臉,可就是忍不住。

  「誒~,你別哭啊~,不對不對~,是很疼吧?那你哭吧!」

  男生手足無措的蹲在地下看向許妄,許妄用胳膊捂著雙眼,悶聲抽泣著。

  醫務室離操場比較遠,男生背著她的腳步越來越慢,甚至耳後脖頸處的頭髮上出現了明顯的汗水,許妄以為是自己很重,可突然間,聽到了一陣肚子咕嚕咕嚕叫的聲音。

  緊接著,一道巨響亮的屁聲,響徹雲霄,許妄清清楚楚的看到陳楠的耳朵和脖子,從冷白瞬間變得通紅了起來。

  許妄從來沒有這麼尷尬過,剛才的哽咽也一下子消失不見,她也明顯的感覺到背她的人愣住了!

  「你~,你沒事吧?你要不先放我下來!」許妄沙啞著聲音說道。

  「不好,有炸彈!」

  「你放屁!」

  陳楠還沒來得及回答,劉一珩和張悅生兩個青春洋溢的少年,各自手上拿著飲料,突然出現在拐角處,談論著剛才聽到的聲響,完全不顧別人死活!

  在許妄聽到聲音看過去的一瞬間,劉一珩的眼光也敏銳的捕捉了過來!一眼便看清對面的人,隨即鬆開了還在勾肩搭背的張悅生,向許妄這邊跑來,眉眼間儘是隱藏不住擔心。

  張悅生罵罵咧咧追在後面:「我說劉一珩,戰場上你就這樣丟下兄弟我了?」

  「我說……,前面有炸彈,你能不能小心點……」

  眼看場面越來越尷尬的陳楠,發出微弱的聲音:「學~學妹~,對不起,我今早吃壞肚子了,我可能不能背你去醫務室了……」

  陳楠一面捂著肚子,連頭都沒敢轉向身後,語氣里全是尷尬和懊惱,然後向著教學樓的方向跑去。

  「沒事,你快去吧!我可以!」許妄不好在說什麼,感覺此刻任何的話語都緩解不了剛剛的尷尬場面!

  「腳怎麼了?」跑過來的劉一珩一把攙住一瘸一拐的許妄,語氣著急又緊張的詢問。

  許妄看到劉一珩的瞬間,積攢的委屈和怒火,像是終於找到了可以發泄的對象一樣,即使自己開始跌跌撞撞,還是一把甩開了劉一珩攙扶自己的手。

  以至於多年後的許妄再想起,總是帶著難以原諒自己的愧疚,想著她到底是憑什麼,憑什麼這麼對他,明明他什麼也沒有做錯。

  「對不起,對不起,但你腳受傷了,我先背你去醫務室吧!」手被甩開的一瞬間,劉一珩明顯一愣,下一秒上前,直接蹲在了許妄面前,柔聲且堅定的說道:「我背你吧!」


  "滾開!"許妄大聲吼道。

  剛剛趕過來的張悅生聽到許妄的話,明顯一愣:「同學,你吃炮仗長大的呀!連我們小太陽都炸?」

  其實許妄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麼過激,她只是討厭他,可她並不想變成一個歇斯底里的人。

  劉一珩半蹲著,那是一個還很清瘦的背影,聞言又輕聲說道:「對不起,我忘了我剛跑完步,衣服有汗味,讓阿生背你吧?」

  張悅生看著兩人莫名其妙的氣氛,感嘆道:「嗐~,不如我身體素質強就直說唄!」

  「不用,我自己可以,麻煩你們讓一讓。」許妄一瘸一拐的向前移動著,被砸傷的腳,每輕點一下地面,就會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

  「就讓你讓阿生背你吧!你腳上滲了很多血。」劉一珩的聲音是帶著祈求的小心翼翼。

  「嗐,不要犟了,小爺我可是優秀的少先隊員!」說罷便直接拉住許妄的胳膊,將許妄背了起來。

  許妄沒想到對方會這麼做,越來越明顯的疼痛讓她虛汗直冒,使不出力氣掙扎,就只能黑著臉,堵著一口氣,任對方背著自己。

  而一旁的劉一珩則默默地跟在兩人旁邊,時不時的看向許妄,眼眶微微泛紅。

  「醫生,這有同學的腳受傷了,情況很嚴重,麻煩您快給看看!」

  醫生慢慢剪開許妄的鞋襪後,才看清傷口,許妄的大拇指指甲蓋已經錯位了,整個腳都是腫的,腳上的血似乎全是從大拇指上滲出來的。

  「嘶……」一旁的張悅生在醫生剪開鞋襪後,首先叫了出來:「對不起…小爺我看不了這血淋淋的場面,我先去門口待一會。」

  許妄沒有說話,額頭直冒著冷汗,好在人足夠清醒,不對,是越來越清醒,那感覺像是有電流從太陽穴直達自己大腦內部,刺激清醒,眼睜睜的看著醫生挑開她已經脫離的指甲蓋,然後消毒,上藥,包紮。

  整個過程,咬緊了牙齒,一動不動的看著操作的全過程,仿佛真正坐在那裡接受治療的人,不是她自己。

  「你~,你可以不用忍的。」一旁的劉一珩心底說不出的難過,像是有什麼在揪著自己的心臟,他極力掩飾自己的情緒,只有兩隻攥緊的拳頭毫不掩飾的透露著他的情緒。

  許妄沒有說話,緊緊的咬著嘴唇,在心底默默地想:「呵!笑話!不忍難道喊嗎?告訴全世界我也是個瘋子?如果所有的疼痛都能通過喊出來,而得到解決,那她一定要大哭一場,可是哭沒有用,在她的世界裡,哭只能代表懦弱。」

  「小姑娘,你真是我見過的最堅強的小朋友,這樣的傷口,你愣是一點痛都不喊。」包紮好傷口的醫生,邊收拾東西,邊對著許妄不住的感嘆道。

  隨即又轉過身對著旁邊的兩人說道:「你是她的同學吧,她現在的鞋子肯定不能穿了,看能不能出去幫她買雙拖鞋?要大號一點的。」

  「還有其他需要的東西嗎?」

  「我不用!」

  許妄和劉一珩兩人同時說出口。

  醫生笑笑:「那你們都是少先隊員吧,少先隊員之間,也要互幫互助!所以我就指派你去吧!」

  「我去吧,我去,我去。」門口的張悅生走了進來,一邊說話,一邊對著許妄豎起了一個大拇指:「說實話,能讓我由衷佩服的人不多,但今天以後,你肯定算一個,畢竟奧特曼都沒你能忍痛!」

  醫生和張悅生都離開後,房間內陷入了尷尬的沉默,許妄整個心思都在依舊隱隱作痛的腳上面,一直保持的姿勢,讓她有些僵硬,她剛想稍微移動一下,旁邊的劉一珩立馬湊了上來。

  「離我遠點。」許妄脫口而出。

  很奇妙,不知道為什麼,許妄感覺到這種傷人的話語像是有某種魔力一般,看到一旁手足無措的劉一珩,竟然覺得腳上的傷也沒那麼疼痛了。

  「你很討厭我吧?」劉一珩低著頭,像做錯了事情一樣問道。

  許妄沒有回答,將白眼翻上了天,心裡想著還用問嗎?我表現的還不夠明顯嗎?真是無語!

  安靜良久:「你~,是不是也都知道了……」站在一旁的劉一珩開口。

  是的,他們兩個都知道,都知道對方說的是什麼,只是不提還好,一提此事,許妄氣血翻湧,是的,對面的人總是有一種莫名奇妙的神奇能力,讓自己也變成像瘋子一樣的人。

  許妄想,又或許自己原本就是瘋子,是和許女士一樣的瘋子,畢竟她可是許女士的親生女兒呀!


  「哎呀~,找了好幾家店終於買到了,小爺我還給你買了點零食,你下午就在醫務室邊吃零食邊躺著休息吧!」

  正在氣氛微妙的時候,張悅生推門而入,一張被老天爺眷顧的臉上,掛著幾滴亮晶晶的汗水,在陽光的反射下顯得格外耀眼。

  他一手掏出一雙男士的藍色拖鞋,聚在半空中展示,一手提溜著一大袋零食:「可累死小爺我了!跑了旁邊好幾家店才找到這一種拖鞋。」

  「多少錢,我給你,你們先走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許妄對著張悅生說道。

  「我們陪你待會唄!你一個人在這多無聊啊!是吧?一珩?」

  「我不需要人陪,我喜歡安靜。」許妄用極其不耐煩的口吻,冷淡的說道。

  「好,我們先出去,你好好養傷。」

  在張悅生一臉茫然中,就被劉一珩推著一起出去了,許妄在兩人離開後,靠著病床上的被子漸漸睡了過去。

  等到再次醒來後,發現兩人又坐在她對面的病床上,就靜悄悄的看著許妄,並且在旁邊的桌上擺好了熱水,零食甚至還有MP3。

  許妄一愣,說實話,這是許妄來到南陽後第一次有人這麼關心自己,說不感動是假的,即便是平時偽裝的多麼不在意,可她本質上還是需要一個被別人在意的小朋友啊!

  但那個人,為什麼就恰好是劉一珩呢!所以她不能,她不能猶豫,不能被感動,不能有一絲絲的心軟。

  「你們可以走開嗎?是需要多給你們一些錢嗎?」說著許妄便將自己口袋裡裝的錢掏出來,衝著劉一珩丟了過去。

  許妄是打車回家的,等她回到家後,許女士已經坐在餐桌前獨自吃著飯了,見她一瘸一拐的進來,突然放下手中的碗筷,皺眉盯著許妄陰陽怪氣的說道:「沒那個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

  這一刻,許妄終於忍不住了,她不敢看向許女士,她怕看到許女士的眼神,那樣會讓她覺得自己更加無助可悲。

  關上房門,她終於哭了出來,砸了腳她沒哭,醫生挑掉她砸壞的指甲時她沒哭,消毒上藥時她也沒哭,可時在關上房門的一刻,她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可是,讓許妄難過的是,她費勁心思想要討好的人,想要取得認同的人,將她視作可有可無的累贅,她不管怎麼做都會被厭棄,沒有絲毫憐憫

  而她一直以來給自己樹立的那個假想敵,卻不是個十分可惡的人,他甚至比她想像中的更好,他甚至很善良,很熱心,比她想像中,比別人口中所描述的甚至還要好!

  可她明明是要討厭他的……

  看到他小心翼翼的關心自己時,許妄竟然一點都不討厭,甚至在自己罵他的時候,喊他滾的時候,會自責,會覺得自己很可恥。

  這天也是像往常一樣,錯過了時間就沒有晚飯可吃,而許女士當然也不會管她吃不吃飯。

  只是當晚她又做夢了,她夢到了那隻張牙舞爪的大章魚,夢到了那隻人人喊打的大章魚,被絕望的困在滿是鏡子的房間裡,不停地穿梭。

  可她,許妄!TMD哪裡像章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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