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君陌殤寒著臉,驅動輪椅,去往餐桌。
「三少,這款藥膏效果非常不錯。雖說剛研發成功,但臨床反響極好。」
風凌煙快步跟上。提及「梔言」,眼中滿是驕傲。
這是她今年新研發的一款疤痕修復膏。運用高科技新手段,從梔顏花中萃取高分子修復原液,加入其他藥材,刺激細胞再生。以此達到修復受損肌膚的目的。
君陌殤停下輪椅,看向她。
星眸里的熠熠光亮,讓他微怔了一下。
身處這樣的環境,還笑得這般明耀動人,心性真不是一般的堅韌。
他幽冷的視線,落在她紅腫的臉上,臉色又沉了下來。
「三少,你不相信?」
風凌煙見他一言不發,眼神好像充滿了質疑。笑容一僵。
「三少,我手機里有很多臨床試驗對比圖,你要不要看看?」
她剛拿出手機,周媽就拿著軟布包好的冰塊過來了。
「少奶奶。我們去那邊。敷一敷臉。」
「謝謝周媽。」
風凌煙心中生出一絲暖意。
冷冰冰的西閣,還是有溫暖的人。
她訕訕地收回手機,跟著周媽去了隔壁的休息室。
洛平川去而復返。
「三少,言小姐已經送去西山。同時,也通知了言家人。」
君陌殤神色陰沉,沒有出聲。周身縈繞的低氣壓,讓人明顯感覺他在生怒。
「三少,言家在你昏迷期間,沒少支持大少。原本還尋不到什麼由頭教訓。少奶奶這一巴掌,可是幫了大忙。」
「什麼時候,我需要一個女人來幫忙?!」
君陌殤峻臉一緊,立體的五官都籠罩在一片陰鬱里。
洛平川大氣不敢喘一口。
「以後少自作聰明。」
風凌煙敷完臉,來餐廳吃飯。恰好,聽到了這一句。
腳步一滯。
他這是在說她嗎?
星眸看過去。
洛平川低著頭,下巴快要抵到心口。很明顯,挨了訓斥。
君三少眼神陰沉,五官稜角都凝著郁色。
這分明是動怒了。
挨打的是她,他生什麼氣。
難不成,是在心疼她。
一秒否定。
絕無可能。
堂堂君家三少,怎麼會心疼一個二婚的寡婦。
那他是在責怪她,不該自作聰明,算計喊他「三哥」的言小姐。
言家在京山的權勢,僅次於君家。
京山幾大豪門,利益錯綜複雜,關係盤根錯節。
即便是金字塔尖的君家,也不能獨善其身。
三少剛醒,雖已拿回繼承人之位,但一切還未穩固。此時得罪言家,確實得不償失。
風凌煙心弦一緊,感覺自己可能「闖禍」了。
「三少,我……」
她剛開口解釋,他沉鬱的眸光掃了過來。
風凌煙的心抖了抖。想說的話通通憋了回去。不安地走到餐桌前。
寬大的餐桌,就坐了她和君陌殤。
兩人相對而坐。
視線偶爾有一絲交匯。風凌煙立馬錯開,完全不敢看對方。
兩人都沒有說話。
靜謐的空間,墜針可聞。
今天的菜,全都是風凌煙喜歡吃的。也不知道,是湊巧,還是因為君陌殤也愛吃。
她老是想著這兩天發生的事情,胃口不是很好。
吃到一半,洛平川過來了。
「三少,言柏崇送了不少東西過來,說是給少奶奶賠禮。如果三少還生氣,他晚些時候再帶言小姐登門道歉。」
風凌煙看向對面,忐忑不安。
「三少,要不算了……」
「你在教我做事?」
君陌殤冷冽的眼神掃過來,氣勢駭人。
「我……怎麼敢……教三少做事。」
風凌煙細膩如瓷的臉,瞬間浮出一片鮮明的紅色。
她垂下卷翹的羽睫,避開對面凌冽的眼風。聲音越來越低。
餐廳氣氛,有些緊張。
驟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破了凝固的氣氛。
風凌煙拿起看了一眼,隨即放下了筷子。
「三少,不好意思,我去接個電話。」
君陌殤沒有看她,也沒有出聲。
風凌煙並未察覺他臉上的不快,急急起身,拿著手機走出了餐廳。
洛平川不免擔心起來。
三少最忌諱吃飯時一心二用,更別說這樣沒規沒矩的倉促離席。
少奶奶看著溫婉恬靜,乖巧溫馴。實則極有主見,個性極強。
接下來,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君陌殤並未當場發火,卻也不再動筷。
沉寂片刻。
他冷著臉,幽邃的黑瞳瑟縮了一下,寒氣蔓延出來。
「告訴言柏崇,他送的東西。我夫人看不上。」
「是。」
洛平川的心莫名顫了顫。三少第一次這樣稱呼三少奶奶。很霸氣。好像還有點暖暖的。
「今日起,西閣閉門謝客。」
「是。三少。」
洛平川剛要走,寒涼的聲音再度響起。
「十分鐘後,我要H&Y實驗室的所有資料。」
「好的。三少。」
洛平川應聲,立即行動。
-
風凌煙離開餐廳,不知不覺走到大廳一角的鋼琴旁。隨意倚著琴身,一襲雲湖色長裙,說不出的清冷孤傲。
手機一直在響,一聲比一聲急促。
卷翹的長睫低垂,看清來電號碼。眼瞼下,暗影疊疊。
她怔了怔。滑開手機屏幕,接聽。
「大嫂。」
溫潤的男聲,傳進耳中。既熟悉,又陌生。
風凌煙眸光顫了顫。
「景煜?」
「大嫂,你在哪兒?我去風家找你,他們說你已經離開了安城。」
語氣。熟稔又有些急切。
「景煜,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風凌煙聲音明顯低了很多。後腰痛得厲害,也不知是不是在康復室壓傷了。拿手捏了捏。
「大嫂。再過幾天,就是大哥的忌日。我想和你一起去京山看看他。」
年輕男子清潤的聲線,沉染了無法言說的悲傷。
他已經努力壓抑了自己的情緒,還是引得風凌煙心情陡然沉重。瞬時,眼眶泛了紅。
景灝的忌日。
九月二十一。
還有三天。
他離開他們,馬上就足足四年了。
往年。都是她一個人獨自前往墓地,祭拜他。許是錯開了時間,每次去,都沒有遇到過景家的人。
景煜突然給她打電話,約著一起過去,她一時拿不定主意。
景灝在世時,她和景煜見過幾面。他給她的印象,是很不錯的。
「大嫂,對不起。是我唐突了。你要是不方便,那就算了。」
電話那頭的男子見她半晌沒有出聲,急忙道歉。
聽得出來,他很失落。
「景煜,我答應你。今年我們一起去看他。」
風凌煙狠狠抵住鋼琴,挽起蒼白的唇角,輕聲說道。
「大嫂。那我到時候去接你……」
「不用了。」風凌煙頓了頓。「我直接過去。」
「好。」
對方的聲音比剛才要輕鬆許多。
風凌煙匆匆掛斷了電話。
再說下去,她怕自己會哭出來。
不是因為打電話的這個人,而是他這一通電話,勾起了對景灝的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