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送來得很快，陸千慕將沒吃完的西瓜放進冰箱，準備明天做西瓜牛奶喝。
賀衍訂了四菜一湯，不多不少，正好是兩個人的量，表明他一開始就把她算在了裡面。
思及此，陸千慕忽然覺得這人好像也沒那麼討厭。
面對面坐下吃飯，陸千慕試著問：「你現在……在哪兒工作？」
從出生起就沒好好說過話，突然來這麼一下，還真有些不太適應。
賀衍吃著菜頭也不抬：「有事？」
「隨便問問。」回想起原著里的劇情，陸千慕又問：「你上班的時候，沒人為難你吧？」
賀衍動作一頓：「誰？你在問我？欺負？」
連著三個問題，再加上那一臉「你在瞧不起誰」的目中無人，陸千慕就知道自己果然多慮了。
賀衍壓根就不是個吃啞巴虧的性子，他如今又是買空調買冰箱又是藉機車的，猜也能猜到肯定比真正的楚淮混得要好。更何況按原著中的時間線，沈昀琛這會兒還不知道楚淮的存在，自是不可能去為難他了。
稍微放下心，陸千慕三言兩語將此事矇混過去：「沒什麼，就是看你這當哥哥的賺錢養家辛苦了，關心關心你。」
賀衍進入角色很快：「你想多了妹妹，我每天最大的辛苦就是和你同住一個屋檐下，得時時刻刻提防著你暗中謀害我。」
陸千慕：「……」
果然，她和這賤人是不可能好好聊天的。只是相比於剛才假模假式的正經，這種時不時犯賤的相處模式卻讓她更自在。
演了一天戲的疲憊在此刻得到緩解，陸千慕身心暢快地舒了口氣，吃著美味可口的飯菜，不打算和臭小子計較了。
一頓熱乎乎的晚飯下肚，兩人簡單將家裡收拾了一下，經過三輪石頭剪刀布，陸千慕獲得了洗澡優先權。
將一天的風塵和髒污沖洗乾淨，吹乾頭髮，陸千慕窩去自己的小床上開始刷手機。
開學第一天，老師沒留作業，陸千慕抱住被子邊吹空調邊刷新聞熱點，覺得這日子也還算過得下去。
手機里的熱點一條條蹦出來，內容數不勝數，沒一個陸千慕熟知的。
《月夜墜落》為半架空世界背景，城市地名均用字母ABC替代。她如今所在的城市為A市，經濟繁榮程度和上海差不多，只是物價沒上海那麼昂貴，房價卻有得一拼。
所以楚淨柔原本的家庭條件還挺不錯的，至少是中等富裕的水平，如果沒有那場意外，她也可以像姜夢阮卿夕她們那樣，做一個被父母捧在掌心裡的公主，萬事有人撐腰。
但很可惜，她出生在《月夜墜落》這本書里，生活註定不可能順遂。
刷完社會熱點，又點進了娛樂新聞版塊，裡邊的人名陸千慕照樣都不認識，也沒找到一個叫「洛廷」的男明星。
看來洛廷這時候尚未進入娛樂圈，也不知道若是將來劇情發生改變，這個曾經幫助過楚淨柔卻又再次傷害她的人，還會不會出現。
興許是空調吹得太舒服，賀衍洗完澡出來，陸千慕已經昏昏欲睡了。
出租房是一居室，房間、客廳和廚房都在一個空間裡，任何動靜都聽得一清二楚。
楚家兩兄妹的床並排而放，中間用了張布帘子隔開，聽見外面的聲音，陸千慕神志清醒了幾分。
「賀三水，你怎麼會穿進這本書里來？也發生車禍了嗎？」她語聲喃喃，聽著像是在說夢話。
賀衍擦頭髮的動作慢了半拍，那一瞬，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印象中「賀三水」這個外號，距離上一次聽見，好像已經過去了十幾年。身邊除了陸千慕，不會有第二個人這樣喊他。
很小的時候，她不認識賀衍的「衍」字，只認識裡面那個三點水，於是胡亂喊了起來，雙手叉腰，神氣十足地喊他賀三水。
只是不知從哪天起，她再也沒有開口喊過他。
而今乍然一聽，賀衍心生恍惚，回憶里的畫面和眼前場景交錯，許久都沒出聲。
陸千慕又喊了幾聲：「問你話呢？」
「不知道，飛機上睡著了，再睜眼就在這了。」
賀衍聲音低低的，聽上去似乎心情不太好。
陸千慕哦一聲，翻了個身平躺朝天，又有些睜不開眼了。
將擦頭髮的毛巾一扔，賀衍抬手關燈，周圍陷入黑暗，他硬邦邦吐出兩個字：「睡覺。」
……
翌日，陸千慕起了個大早，沒想到有人比她更早一步。
起床刷牙的時候，賀衍已經穿好衣服，似乎準備出門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起床氣，拉著一張臉，渾身上下散發著「別惹我」的氣息。
陸千慕連忙加快速度，在對方下樓後一秒，抓起書包追了上去。
「等等——」她按住機車把手，笑得十分友好，「好人做到底，你再送我一程唄，大哥？」
然而大哥好似將昨天共患難的情誼忘得一乾二淨，冷漠拂開她的手，翻臉不認人。
「不送。」
陸千慕梗了兩秒，果斷道：「接送我上下學，華星那個項目給你。」
賀衍拿起頭盔拋了拋，嘴角微挑：「在你眼裡，我看起來就這麼便宜？」
大小姐耐心告罄，唰得沉下臉：「不要拉倒。」
她轉身就走，一回頭對上了陳奶奶和藹的目光：「淨柔，和哥哥一起去上學啊？」
陸千慕一秒切換笑容：「……對啊，陳奶奶早上好。」
接著利落轉回去，爬上摩托車后座，雙手環住賀衍的腰，甜甜地說：「哥哥，我們走吧。」
賀衍：「……」
這死丫頭真不是電影學院畢業的？
他正欲開口，便聽背後陸千慕的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快走，你也不想我做出什麼丟臉的事吧？」
賀衍嗤笑，用同樣低的聲音回道：「反正也不是丟我的臉。」
話雖這麼說，但他還是遞了只頭盔給陸千慕，兩人同陳奶奶告別，騎車離開。
陸千慕以為自己中途會被扔下，沒想到賀衍將她送到了學校門口，然後下車時聽見對方說：「我不要空頭支票，你想個其他辦法報答我。」
話音未落，機車轟鳴而去，只餘一捧輕飄飄的煙塵。
陸千慕在門口站了片刻，目送賀衍身影消失，隨即轉身走進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