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千慕漸漸放開了阮卿夕的肩膀,也在心中鬆了口氣。
還好系統總算是有點眼力見,沒在這時候跑出來懲罰她。
「你不是想發泄嗎?正好今天有機會,我陪你一起喝,喝到你不想喝為止。」
陸千慕坐在阮卿夕身旁,挑了瓶度數中等的,打開瓶蓋就被身邊人搶了去。
陸千慕無奈一笑,又開了另一瓶:「慢點喝,我又不會跟你搶。」
阮卿夕吭哧灌了大半瓶,她本就酒量淺,要不了幾分鐘,臉上便感覺到微微發燙了。
「不知好歹的王八蛋,」她抱著酒瓶嘟囔,「我那麼喜歡你,你卻一門心思放在別人身上。」
陸千慕與她碰了碰酒瓶,說:「要不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阮卿夕仍在自言自語地罵沈昀琛,不知有沒有聽見,陸千慕直接講了起來。
「我認識一個女生,她自幼父母雙亡,欠了一屁股債,只剩一個非親非故的哥哥,兩兄妹日子過得很艱難,不過兩人都很努力,生活也慢慢好了起來。然而後來,她喜歡上了一個人,一個身份地位完全不相匹配的人,結果讓自己生活變得一團糟。」
「說實話,起初我挺不喜歡她的。明知道和那個人在一起,會給自己帶來無數危險和傷害,而那個人也並非堅定不移地站在她身邊,卻依然不撞南牆不回頭。因為一個男人,錯失高考的機會,讓自己聲名狼藉,甚至差點害死唯一的哥哥。並且就算到了這一步,那個男人最後還是捨棄了她,一個人遠走高飛。」
「一場錯誤的相遇,男人什麼事都沒有,女生卻失去了所有。被拋棄後她苦苦掙扎,想方設法讓自己從泥潭裡爬出來,事業好不容易有了點起色,結果當那個男人重新出現後,她竟然再次重蹈覆轍,與對方糾纏不清,結果可想而知,摔得比以前更慘不說,還讓自己懷孕成了男人的附屬品,最後連自己命都丟了。」
哪怕戀愛腦如阮卿夕,在聽到這個故事後,也忍不住皺了眉頭。
「你從哪認識的這麼沒用的人?」
「是啊,我也覺得她特別沒用。」陸千慕嘴角微揚,看起來卻又不像在笑,「可後來我才發現,她不是沒用,而是無路可走。在絕對森嚴的階級下,一個無權無勢的女孩,遇到了惹不起的人,就算想逃也是逃不掉的。她沒有自己的人權,在一群把權力當遊戲的人面前,從一開始,就註定了自己的結局。」
第一次聽到這種角度的話題,阮卿夕不由陷入了深思,感覺哪裡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
她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如今所處的地位,就是陸千慕口中的「特權階級」。
安靜了好一會兒,阮卿夕連手中的酒都忘記喝了,陸千慕逐漸將話題引去了她身上。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不姓阮,沒有出生在阮家,而是生在了一個普通家庭,你還會像今天這樣,對著沈昀琛死活不肯放手嗎?」
阮卿夕不假思索:「我當然——」
才說了三個字,後面的話卻如何也開不了口了。
陸千慕的話語像不起眼的絲線般,一根根悄然鑽進了她的大腦——如果她不是阮卿夕,沒有一個阮朝那樣的哥哥,她還會抓著沈昀琛不放嗎?
「你不會,因為你不敢。」陸千慕一針見血說,「如果沒有阮卿夕的身份,沈昀琛想要捏死你易如反掌。可正因為你有阮家撐腰,有阮朝給你兜底,知道沈昀琛不能動你,所以你才敢無所顧忌,隨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
阮卿夕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壓根反駁不了,對方說得沒錯,她所有的底氣都來源於阮家,來源於自己的哥哥。
陸千慕離阮卿夕更近了些,眼神意味深長。
「但你仔細想想,如果你繼續抓著沈昀琛不放,導致他對你懷恨在心,倘若有一天他不再忌憚阮家,不再把你哥哥放在眼裡。到了那時候,他會怎麼對付你?你沒有自己的勢力,沒有震懾他的籌碼,沈昀琛難道會輕易放過你嗎?」
阮卿夕表情僵了僵:「不可能,你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沒有什麼不可能,一年前的今天,你會想到如今跟我坐在一起喝酒嗎?」
陸千慕說:「卿夕,別再執著於那些不值得的人了。你比我認識的那個女生,幸運了太多太多,如果她能有你一半的出身,不至於最後淪落成那個樣子。想想你自己的優勢,你的背景和家庭,還有一個永遠為你著想的哥哥,這是多少人羨慕不來的。」
「你不應該將這些優勢,全部浪費在一個男人身上,它們真正的用途,是要助你走向更廣闊的天地,看到這個世界別人看不見的一面。」
陸千慕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擂鼓一樣,重重敲擊在阮卿夕心頭。
振聾發聵,鏗鏘有力。
阮卿夕閉了閉眼,好像身體裡有什麼東西,正以一種最野蠻殘酷的方式剝離開來。
她覺得痛苦萬分,卻又隱隱如釋重負。
阮卿夕一言不發,將桌上剩餘的酒全部打開,然後一瓶接一瓶往身體裡灌。
……
「阮朝哥哥!這裡!」
陸千慕招了招手,然後扶著爛醉如泥的阮卿夕,一步步走向道路邊的阮朝。
阮朝快步而來,將阮卿夕接到懷裡,立刻聞見了濃郁的酒氣。
他蹙眉道:「你們喝了多少。」
陸千慕聳了聳肩:「有點多,她心情不好,就沒管那麼多了。」
阮朝看了看懷裡的妹妹,眉宇間閃過一絲心疼和惱怒,將人打橫抱起,說:「走吧,送你一起回去。」
陸千慕站在原地,搖了搖頭,指向身後某個位置。
「不用啦,我哥哥來接我了。」
阮朝跟隨她指的方向看去,夜深人靜的路邊停了另一輛低調的豪車,車門打開,西裝革履的賀衍走下,不疾不徐朝這邊過來。
阮朝心裡惦記著阮卿夕,沒多說什麼,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目送阮朝和阮卿夕上車,陸千慕一回頭,便看見了近在咫尺的賀衍。
賀衍迎面給她額頭彈了一下:「喝得開心嗎?」
陸千慕不甘示弱地彈回去:「當然開心了,又不用我花錢。」
賀衍嗤笑,捉住她亂動的手:「不問問我為什麼知道你在這?」
陸千慕:「這還用問?我一來金廷,馮勝那小子指定給你打報告,不過也好,有人來接省得我打車回去了。」
賀衍又彈了一下她額頭:「真把我當你司機了啊?」
陸千慕嘶了聲,斜眼睨他:「警告你啊,我喝了不少酒,再惹我小心我等會兒發酒瘋。」
聽見她玩笑似的語氣,與前幾天萎靡不振的模樣大相逕庭,賀衍心有靈犀問:「心情挺好啊,說說看,發生什麼好事了?」
陸千慕哼哼兩句,得意說:「秘密。等著看吧,你慕姐我即將開啟創業之路,走向金字塔頂端,成為這個世界的人上人。」
賀衍拍拍她後腦勺,懶洋洋說:「哇,好期待哦。罩了你這麼久,也該換你罩罩我了,趕緊吧,我等著享福呢。」
陸千慕肩膀忽然一垮,往賀衍背上倒,說話聲有氣無力的。
「享屁福,快先扶我到車上去,晚上說了一籮筐話,累死老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