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冥曜一直打打鬧鬧，終於到了夜幕降臨的時候。
那些漁戶家中的火光亮了又熄滅，我知道，到了我們行動的時候了。
當然，伺機而動的不只有我們，還有那一眾的天兵天將。
我和冥曜決定兵分兩路，有他潛入水中去割斷那些細細秘密密的網，而我，則將漩渦中心那怪物身上的縛龍鎖，誰先完成就去往對方那邊。
分頭行動之前，冥曜前特意擁抱了我一下。
「注意安全，萬事小心。」
「你也是。」
我騰空而起，將臨寒緊握在手中，看著那些天兵似乎還在等待著什麼，估計是等待一道指令吧，所以，在他們沒接到指令之前，這裡應該是我的主場。
我先催動法術，讓這澎湃的海面慢慢平靜，平靜得紋絲不動，沒有任何波濤的起伏，接下來，就是靜靜等待海面被凍住，如此一來，就可以減少漩渦對那怪物的干擾。
「什麼人？它還有同夥？」
不知道是誰先發覺到了不對勁，聽到同夥二字，處在漩渦中的那位也回過神來，看向我的方向，看到我的一瞬間，它眼中的迷茫與不解好像瞬間煙消雲散了，取而代之是興奮與激動。
「哈哈哈，天不亡我龍族，你們都得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哈哈哈。」
哎喲，我可求求它了，不要提前這麼高興啊，還把我給暴露了，萬一這天兵裡頭有個認識我的人，那一切就都完了。再說了，我只打算救它，並沒想過要傷害一兵一卒。
怪物在奮力掙扎著，想要突破縛龍鎖的束縛，可是它不知道的這玩意你越是掙扎它就鎖你越緊，生生扎進你的皮肉里，讓你奈何不得，難怪要用上縛龍鎖，果然是龍族之人。
「別亂動。」我用面紗遮住下半邊的臉，然後衝進漩渦，三下五除二就將縛龍鎖斬斷，至於殘留在它身體之中的，只能等逃出去再說了。
「快走。」我再一次出聲，對上的卻是滿臉的憤怒與不解，「他們傷我至此，傷我們龍族至此，為何要走？」
我眉頭一皺，看來那個姐姐說的他嗜殺嗜血果然沒錯，到這時候還不想著跑。
「他們這麼多人，我們根本打不過。」能不能先出了這個旋渦？以我的法力凍住海面已經不易了，現在還要分心對付這些天兵，這個旋渦很明顯已經不受我的控制開始流動起來。
「打不過又如何？毋寧死，也要與他們血戰到底。」
哦？是嗎？
我將他身上殘留的縛龍鎖往他體內懟了懟，他立馬疼得嗷嗷叫，然後趁他分心之際，我將他打暈，逃離出了旋渦。
天兵已然蜂擁而至，我環顧四周，終於在不遠處發現了冥曜的身影，那就先將這怪物扔給冥曜吧，少了他，我脫身並不是什麼難事。
我剛將這怪物拋向冥曜的方向，眼看著冥曜將他接住，卻感覺天上瞬時火光四濺，一個個圓滾滾的火球無情的朝我的方向砸過來，我堪堪躲過，火球砸到海面上，瞬時就融化掉了我特意凝凍好的冰，而且這火球砸得很精準，好像只會砸到我一樣，旁邊的天兵出了稍微讓開了些距離，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火球越來越多了，我腳底下的海水已經開始沸騰，我也越來越難躲過這一層層攻勢。已經有好幾個火球與我擦身而過。
火球、仙界，這兩者組合在一起，我腦海中頓時閃過一個人——楚源！這次他們等待的仙君原來竟然是楚源麼？也不需要我多想，因為那個人已經真真實實出現在我面前了。
他的頭髮火紅並且向上飛起，手中攥著兩個火球，就連眼睛也冒著熊熊火焰，這已經不是楚源了，這才是真正的赤霄君。沒想到魔界一別，再見面竟是要刀劍相向。
我忍下心中的苦悶，既然如此，那就和他好好比一場吧，正好也可以領教一下這位傳說中的赤霄君真正的實力。
我的雙腳幻化為龍尾，霎時感覺這浩瀚無垠的海面上只有我和他兩個人。他揮手間，炙熱的火焰猶如赤紅流星，向我砸來，我也不甘示弱，藉助龍尾的力量蜿蜒騰飛，每一次轉身都能帶起滔天的寒冰巨浪，試圖將赤霄君圍困在這暫時的冰冷牢籠之中。就算他此刻不是楚源，我也不忍心傷害他，只想爭取多一點的時間讓自己脫困。
可是對面好像並不這麼想，他幻化出了自己的原身，從嘴裡噴出一道道火柱，將我圍困在裡面，似乎想將我也圍困在火焰的牢籠里，火焰與冰霜的交織，讓海面上泛起無數條海洋的生命，它們本該在海里自由自在的活著，怎能因為我們而承受這種無妄之災。
我心下一橫，不過火焰的炙烤，直直的朝赤霄君撲去，霎時間，冰與火的碰撞在海面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我本意與他一同沉入大海，但是他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毫不客氣的，一個甩尾，他恢復了人身，居高臨下的睨著，看著我慢慢掉進了深不見底的海洋。被海水淹沒之前，我只看到那張冰冷的臉，我想我會一直記得這張臉。
「她是龍族，海洋就是她的家，她掉進海里就像回家一樣，能出什麼事？」
「誒不是，你這人長得這麼好看，怎麼這麼不講理啊？什麼話都不說，就對我拳打腳踢的，我告訴你，我會還手的。」
「還打？我可真還手了？長這麼好看怎麼還是個啞巴呢？還是個不講理的啞巴。」
我被一段嘈雜的聲音吵醒。
「別打了別打了，住手，她動了。」這個聲音落地不過一秒，一張熟悉的臉就湊了過來，眼裡的擔憂不言而喻。
「冥曜？」我揉了揉還有些昏沉的腦袋，被火灼傷的地方也在隱隱作痛。
不知道什麼時候，被灼傷的地方已經包紮好，而且，我身上也披上了冥曜的衣服。
「這是哪？」我環顧四周，只覺得這裡好陌生，陌生得像是另一個世界，破敗卻又充滿著生機的感覺，還可以看到小魚在我身邊游過。嗯？我為什麼可以看到魚在我身邊游？
「這裡是東海，或者說這裡曾經是東海龍宮，只是不幸遭遇了變故，現在成了這般破爛不堪的模樣。」有人過來解釋道，哦，不是人，是那個怪物。
對於他，我有些不滿，如果不是他拖拖沓沓，或許我們早就離開了，根本不會被赤霄君給趕上。
「嘿嘿，作為我的救命恩人，我的確應該好好感謝你的，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睚眥，生於東海，這裡就是我的家。」
「睚——眥？」我呢喃著，沒什麼多餘的表情，畢竟從未聽人提起過這號人物。「你好，我叫楚悅，這位是冥曜。」
「原來他有名字啊，他剛剛什麼都不說，也什麼都不聽我說，直接就開始打我，我還在好奇，你到底從哪裡找來這麼個小啞巴，美則美矣，脾氣也太暴躁了點。」他一邊說著還一邊捂著自己的臉蛋。
冥曜用表情回復他：那是你活該，你再說，我再打。然後已經握上了拳頭，就要朝睚眥打過去。
我連忙制止，疑惑且擔憂的看向冥曜，怎麼好好一個人從睚眥嘴裡就成了啞巴？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不解，冥曜指了指嘴巴，我立即會意，對了，避水珠，白釗當時叮囑過，含在嘴裡，不能說話。
「你也是龍族？」睚眥好像還是有些不可置信。
「嗯，你不是已經看到了嗎？」我不置可否。
「可是你怎麼沒有角？龍族怎麼會沒有角呢？除非你是——」
「嗯。」我再次點頭。
「哈哈哈，太好了，我曾經以為六界之中只有我還苟活著，沒想到今天還能讓我碰見另一個，而且竟然還是龍族中的王族，你是哪裡的？你別說，讓我猜猜，看你的功法，你是北海的？」
「嗯。」我第三次點頭。
「北海啊，我還沒去過呢，不對，你不會也是個啞巴吧？怎麼只知道嗯嗯嗯的？」
我翻了個大白眼給他，冥曜也緊接著給了他一拳。
不會說話就別說話，你才是啞巴。
「嘿嘿，不是就好，不是就好，正好，你就留下來同我一起復仇吧。」
「復仇？」
「對呀，若不是他們，我們龍族何至於此？他們給我們的，我們必定要加倍奉還。」睚眥的眼裡發著精光。
「可是我並沒看出你在復仇，反而你在屠殺無辜之人。」我想起漁民說過的話。
「無辜之人？他們哪裡無辜？屠我龍族難道無辜嗎？」聽到無辜二字，他的火氣好像一下子就上來了。
「屠龍族的不是他們，在人界，普通的人活不了那麼長久，況且，他們也是聽命辦事罷了，真正的罪魁禍首在天上，你這樣濫殺，與之前的他們又有什麼區別？」
「呵，我還以為你忘了那些仇恨，原來不過是膽小罷了。」他不屑的說道，對我完全沒有了任何的尊重。
「膽小？我有自知之明，我知道憑我現在的能力與他們對抗無異於以卵擊石，倒是你這個膽大的，除了殘殺弱小無辜以外，到最後，不還是要被我這個膽小的人所救？」我不甘示弱的回懟。
「哼，就算沒有你，我也一樣能逃脫出來。」
「是麼？這麼說的話，你體內的縛龍鎖應該是不需要我這個膽小鬼來幫忙了。」
「阿曜，我們走，就讓膽大的這位在這裡疼死吧。」我拉著冥曜就要離開，冥曜倒是很高興我的態度，巴不得能走得更快些。
睚眥卻擋住了我們，「怎麼？恩將仇報？要打架？」我滿臉不屑，做出隨時迎戰的準備。
「不是，我是想為我剛剛說的話道歉，抱歉，是我沖昏了頭腦才說出那樣的話，還請原諒。」
我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
睚眥指著一個方向，說道：「一直往這個方向走，直到看到一條很深的海溝，他們就在海溝下面，我沒有下去過，每次都只能在上面駐足，或許，我才是那個膽小鬼。」
他們？從睚眥口中所說的他們大概就是被鎮壓在海底的龍族，他將他們的位置告訴我，我應該心存感激的，可是一想到他剛剛對我出言不遜，我又覺得有些生氣。
「多謝，你體內殘留的縛龍索，需要一點點的取出來，取的時候儘量將傷口切大一點，不然它的倒刺很容易帶出你的血肉，那樣，只會疼上百倍不止。」最終，我還是好心提醒了他，至於他會不會聽，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我也算是仁至義盡。
「冥曜，」前行的路上，我忍不住同他說道：「剛剛同我打鬥的人，是楚源，但也不是他，是完全陌生得赤霄君。」
聽到我的話語，冥曜扭頭看向我，眼神中有一絲波動。
「他現在很強，如果哪一天，我和他真成了敵對的雙方，我覺得，我不一定能打過。」我將心中的擔憂除了出來，冥曜輕輕拍著我的後背，好像在說：別怕，還有他在。
我對他笑著，「有你在的話，我當然不怕啦，這次如果不是你提前將海中的網割斷，我說不定就像一條大魚一樣被網走了，幸好有你在。」
聽到我的誇獎，冥曜臉上洋溢出幸福的表情。
「所以接下來，也要你好好保護我、幫助我哦。」
「嗯。」這麼簡單的音節冥曜還是能從嘴裡發出來的，得到他充滿信心的答覆，我們不由得加快了腳步，事情完成得越早總歸是越好的。
終於，我們來到了睚眥所說的那一條深深的海溝面前，往下看，是深不見底的黑，我不由得抓緊了一直牽著的手，手的主人很快反應過來，他回握了另一隻手，以給我最大的勇氣與支持。
「走吧。」我對冥曜說道。
一腳踏入，一股龍族的氣息就撲面而來，顯得格外的不真切，更加不真切的，是海溝下面的環境。
「冥曜，這裡好像沒有水。」我聽見自己的聲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