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裝藥的碗被摔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緊接著,我捂住自己的腹部,痛苦不堪的從床上滾到了地上,身下流出金紅參半的血,看起來更加的觸目驚心。
夏荷慌慌張張的跑開,不一會兒,便叫來了齊睿。
「悅兒,悅兒。」齊睿大步走了過來,將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我抱在懷裡,輕聲呼喚著。
我顫抖著睜開雙眼,執拗的想要掙脫他的懷抱,他卻抱得更緊了。
「齊睿,你放開我,你那麼殘忍的對待冥曜還不夠,連我腹中的孩子都容不下,你,好狠的心。」用盡力氣說完這句話,我便徹底昏死過去。
身下的血還在蔓延,浸染到齊睿的衣服,他才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將我抱到床上,吩咐夏荷去找太醫來,他則在床邊上守著。
「悅兒,我也是為了你好,你不用擔心,孩子會有的,我都會補償給你的。」他抓著我的手,訴說著,我只能閉上眼睛一動不動。
是的,我是假裝的。我與夏荷編導了這齣喝藥流產的大戲,這些症狀都是夏荷告訴我的,我只需要將自己演繹得越慘越痛就越能讓齊睿內疚,說不定就能達成我的計劃。
「殿下,太醫來了。」夏荷的動作很快,不,不能說是她的動作快,而是齊睿一開始就料想到了這一步,這位太醫估計一直都在東宮內候著,等待傳喚。
但是,我又如何能事事都如齊睿的意呢?
太醫將手搭在我的手腕上,感受著脈搏的跳動,漸漸地,他察覺到了不對勁,這股跳動越來越微弱,越來越微弱,直到他幾乎感覺不到。從他快速抽回的手中,我能察覺到他的慌亂。
「怎麼了?」齊睿出聲問道。
「啊,沒事沒事。」太醫敷衍的答道,實則額頭已經布滿了細汗。他深吸一口氣,伸出手指來探我的鼻息,這次,他一觸碰到我就趕緊縮回了手,並直接跪在了地上,大喊「饒命。」
「究竟怎麼回事?」光是聽齊睿的聲音,我都能聽出些許的慌亂。
「姑娘她,渾身冰冷,沒有脈搏,沒有鼻息,可能已經——」太醫沒有再說下去,因為他後面要說的話在場的人都知道是什麼。
「不可能。」齊睿推開太醫,他要親自來查驗,我本就渾身冰冷,這件事並沒有什麼奇怪之處,至於其他的,待齊睿一一查驗過之後,他才相信太醫所說的,沒有脈搏,沒有鼻息,沒有心跳,仿佛死了般。
「你給她開了什麼藥?你又給她熬的什麼藥?」齊睿的語氣像是在例行詢問一般冷淡而又平靜,但是被詢問的兩個人卻意識到了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額頭在地上發出「砰砰」的聲響,只求這位太子殿下能夠饒他們一命。
「來人,將這二人拖出去斬了,你們倆最好祈禱她沒事,不然,被斬的可就不止你們兩個了。」
「殿下,救命啊,冤枉啊。」夏荷也不知為何好好的人突然就沒有了生機,但是她必須要為自己留下這一條性命,可惜,後面的話,已經沒有人願意聽了。
真好,夏荷總歸是個禍患,能借齊睿的手將她剷除,也算是應了她的因果報應了。至於那位太醫,被除掉也是遲早的事,我不過是多加了一張催命符。
「夢魘。」齊睿對著空氣喊了一聲,夢魘就出現在他身前。
「你快看看,她怎麼會這樣?」
「是。」
夢魘上前,催動法力為我療傷,既然如此,我若是再裝死,以後都沒有「活」了的藉口,不如就借這次機會,逼著自己又吐了幾口血,雙目依舊緊閉著,但是其他都漸漸恢復了正常。
「臣推測,應當是人界的藥物於魔君有不相適應的地方,才會導致魔君的突然休克,現在已經有所恢復,相信經過慢慢調養,就會無礙。」夢魘對齊睿說。
「好,如此,孤就放心了。」
「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魔君的功法至冰至寒,與臣的功法有些出入,若是由臣每日為她調養,恐怕會有影響,最好的辦法,是找一位功法與她相近之人,每日為她輸送功力,直至痊癒。」夢魘提議道。
「哦?何人?」齊睿問道,這個事情屬實讓他犯了難。
「魔君既然來自魔界,或許讓魔界之人試一試。」
「好,孤知道了。」齊睿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但我知道,他是相信這番話了,接下來我只想等著是哪位魔界中人為我來運功療傷即可。
為了配合夢魘的說法,我將他剛剛輸送進我體內的法力流轉了一通之後,又從我體內逼退,然後重新回到活死人的狀態,夢魘再想為我輸送法力,都會被我身體結成的屏障阻擋在外。
「殿下,恐不能再猶豫了。」夢魘看著我的狀態,有些擔憂道。
「那就將魔尊帶過來吧。」齊睿開口,聽到熟悉的人,我按捺住內心的激動,先從白釗救起,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不一會兒,隨著鐵鏈碰撞的聲音響起,我知道是夢魘將人帶了過來。
上次只是在地牢中匆匆見了一面,他卻宛若痴呆,不論我怎麼叫他都叫不醒,這次,我定要好好問問清楚。
「殿下,人已帶到。」夢魘說道。
「嗯。」隨著齊睿輕輕的一聲嗯,我聽到了拔出瓶塞的聲音,接著,一陣淡淡的香味襲來,我聽到了白釗的痛苦的嘶吼聲。
「醒了?醒了就去看看床上躺著的人吧。」齊睿淡淡的沖白釗說道。
白釗本就氣憤,聽道齊睿說起床上躺著的人,心中不由警鈴大作,待他定睛看清楚床上是何人之後,直接就給了齊睿一拳,可惜他現在法力大減外加身體受傷,不然,齊睿估計得被打飛出去好遠。
「混帳,怎麼還敢對殿下動手?」夢魘怒喝一聲,一腳踢在了白釗的小腿,讓他被迫跪下。
「誒?夢魘,魔尊這小小的一拳,並沒有對孤造成實質上的傷害,不必驚慌。」齊睿摸了摸剛剛被打的地方,確實不怎麼疼。「魔尊還是留著力氣救她吧。」
「哼,齊睿啊齊睿,本尊還真以為你有通天的本事,能將我們魔、冥、妖三界都洗劫乾淨,結果到頭來連救她你都做不到,哈哈哈,真真是可笑啊。」白釗嘲諷的聲音傳來,卻讓我心頭為之一顫,妖界也遭遇了洗劫了麼?難怪玄離會與他們狼狽為奸。
「你若是不願意,孤這裡大有人在,不過是覺得你倆比較熟悉,不會有太多的排斥反應,罷了,是孤多慮了,夢魘,帶下去。」齊睿似乎沒了耐心,催促著夢魘帶白釗離開。
「等等,她只有我能救,如果你不想她死,就不要讓別人來打擾我們。」白釗的話里有著不容置喙的威嚴,齊睿也難得沒有反駁他,然後給他讓了路。
白釗的法力進入我的體內的那一刻,我便能察覺到他有多麼的虛弱,這麼虛弱的身體還要為我療傷,齊睿真的不曾為他著想過。
在白釗為我治療的假象之下,我偷偷將自己的功力傳送給了他,他突然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感受著我對他的治療。
「怎麼了?」齊睿在一旁出聲,他看不懂這些,夢魘也被我們騙了過去,他只能通過發問來捕捉一些蛛絲馬跡。
「沒什麼。我在為她治療,你若是不能保持安靜就請出去。」白釗不客氣的說道。
齊睿被懟,但是念在他是在救我的份上才忍著沒發作,當然,他並沒有出去,而是安靜在一旁坐下,靜靜的觀察著我們,夢魘則在一旁陪著。
這樣下去,我與白釗根本沒辦法說話,需要找個只有我們能去且不會惹人懷疑的地方。
魔域!
是了,這地方只有魔界之人能去,且是我們的靈魂進去,肉身並不會移動。想到這裡,我將白釗的靈魂與我的一起,帶到了魔域。
再次來到這裡,想不到換了另一番處境,但是來不及感慨這麼多,我們現在皆有千言萬語想要說,想要問。
「楚悅,你有沒有怎麼樣?他對你好不好?你怎麼會和他在一起?你快離開他,他根本不是什麼好人,他控制了我們,讓我們如行屍走肉一般,只有被某種刺鼻的氣味刺激,才能暫時的恢復神志。你是不是也被控制了?他對你幹了些什麼?不對,他明明是說讓我為你療傷,為何我感覺不到你哪裡受傷了?反而是你在為我恢復氣力。」
白釗毫無邏輯的說了好大一堆,我都要忘記他本就是個囉嗦的人,只是這次聽他的嘮叨,我沒有絲毫的不耐煩,反而忍不住哭了出來。
「嗚嗚嗚,白釗。」我抱著他,大聲痛哭,之前的偽裝終於可以卸下,我也終於可以在他面前大哭一場。
白釗有些不知所措,但是還是環抱著我,輕輕拍打著我的後背。
「不行,不能再哭了,等會時間都被浪費掉了。」我胡亂抹掉眼淚,斷斷續續解答了白釗的疑團,然後又說了我這次的計劃。
「所以你是打算借這次懷孕與流產的雙烏龍事件來救我們出去?」白釗聽完認真分析道。
「嗯,這樣就可以讓你假借為我療傷的名義,實則是我為你療傷,然後我再找機會對齊睿逢迎,將你們都放出來。」
「我們出去之後你怎麼辦?齊睿肯定會將你抓住的。」白釗擔心的問。
「就算被他抓住也沒關係,他不會對我怎樣,我對他們的事業還有大幫助。對了,你知不知道他們到底想要幹嘛?」為了避免白釗糾結這個,我趕緊將話題轉移。
「聽說是為了構建一個以人族為尊的新世界,具體的我也不清楚,我們每日的清醒時間有限,清醒了就要受盡肉體與心靈上的雙重折磨,根本無暇顧及那些。」
「嗯,我知道,我那天去了一趟,看到你們了,可是朔夜沒給我回應,就連冥曜,一開始也沒有。」我的臉上不由得露出悲痛的表情。
「你見到冥曜了?他,哎,他與我們不同,他每日都是清醒的受著折磨,地牢中的哀痛聲有八成都是從他的喉嚨中發出來,直到喉嚨都嘶啞了。」
聽著白釗的描述,回憶起冥曜那時的模樣,我又不由得落下淚來。
「我本不該提及的,但是我又實在不忍心。哎,」白釗嘆氣,眼眶裡也是紅紅的。
「漓怎麼樣?」
「他還好,與其他人差不多,被吸食了不少修為。」
「所以,與我越是親近之人,齊睿就下手越是狠辣麼?」我有些氣憤,猜不出齊睿這種行為究竟是何用意。
「他的內心已經幾近扭曲,所以,你在他身邊,更加要格外小心。」白釗再次叮囑道。
「嗯,好,你成功逃脫之後,就去找楚源,我在地牢中沒看到他,相信他還是安全的,讓他提防著,齊睿曜來攻打仙界了。」
「你如何得知?」
「是我,我要他攻打仙界,當然,神界我也不會放過。」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白釗很是詫異的望著我,滿臉的疑慮。
「只是借他的手,完成我一直想做的事情罷了,再說了,你不是也早就看仙界那副嘴臉看得煩了嗎?」我露出意有所指的笑容。
「好。」思考了一會,白釗點頭,我相信你,但是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先保障好自己的安危。
「嗯嗯,放心,你們也是。」
「話說,你與冥曜,當真沒有?」
「沒有什麼?」我一臉疑惑,白釗無奈,只好指了指我的小腹,這次輪到我對他無語了,「想什麼吶,當然沒有啦。」
「那還是挺可惜的。」白釗繼續說著讓我無語的話,我不想再聽,就將他帶離了魔域,重新回到了現實世界。
為了證實他的功法確實對我大有裨益,我只能虛弱的張開雙眼,裝作一臉無措的對上了白釗的眸子,可惜下一秒,白釗就回到了一開始的行屍走肉的狀態,並且有夢魘帶走了。